八斗子耆老訪談錄

八斗子耆老訪談錄/陳世一

前言
    台灣有歷史嗎？
    從漢人的觀點來看，有人說，台灣的歷史不過三、四百年而已；有學者
研究，來到台灣最早的原住民，可能已經超過七千年了，然而，這期間的歷
史呢？幾乎是一片空白，除了考古、歷史學者的拼湊研究外。
    即便是三、四百年較可追溯的歷史，好像政權的輪替、掌權者的更迭才
是歷史，佔絕大多數人民的聲音，卻一直在歷史的洪流中嘆息，然後，被摒
除在文字歷史的框框之外。
    其實，就深層的意義來看，人民生活的歷史才是歷史的核心，因為人民
的生活史才是真正承載地方、國家、區域甚至世界變遷流動的主體。倘若抽
掉了人民，所有政權的輪替、掌權者的更迭、制度的變遷……，也不過如下
棋一般，只是在那邊玩弄幾個棋子罷了，無法構成真正的歷史。
    然而，玩歷史的人絕大部份卻經常只是嫺熟於既有文字歷史的操控和組
合罷了。現成的當代生活現象、各種產業的經驗、耆老的生活記憶……，似
乎很難成為搞歷史的人的豐厚底層素材。搞歷史不走入有眼睛可以看到的生
活空間，不向擁有歷史記憶寶藏的耆老、先進們汲取活歷史的養份，不學習
從底層閱讀、建構第一手資料的經驗，老是在疊砌、排列抽象的文字資料，
將很難走出新的歷史活力來。
    所以，八斗子的歷史就藏在八斗子人的生活和記憶中，而且，每個人都
擁有自己獨特觀點的歷史，又具有某些共通的集體記憶。所以，每個人都是
一部活生生的歷史，而且，都同等重要。
    八斗子的耆老訪談錄，嘗試以找指標的方式，儘量以不同背景、職業及
居住地區來尋找代表性的耆老和先進，但又不以年齡為限，所以，從五十幾
歲到七十幾歲都有，希望能藉此拼出一張屬於八斗子的產業、生活、宗教信
仰、地景變遷的圖。
    記錄方式以受訪者語言的真實呈現為主，但由於絕大多數都是台語，文
字使用有其複性，考慮到多數人的閱讀習慣，以國語加一些較易看懂的台語
音的字為主。有些台語文素養很高的歐吉尚可能不會滿意，在此先行致歉！
    感謝杜世漢、杜披雲、杜天賜、朱榮宗、薛林美女、方義德、吳朝德、
王拓、劉炎坤、郭漢榮、鄴黃玉蘭、陳明藩等前輩先進的熱心幫助，才使本
書得以順利完成。
    台灣的歷史應該走入民間，讓歷史的建構回歸到有豐厚承載的、以人民
為主體的歷史。

目錄
一．杜世漢
二．杜披雲
三．杜天賜
四．朱榮宗
五．薛林美女
六．方義德
七．吳朝德
八．王拓
九．劉炎坤
十．郭漢榮
    郭黃玉蘭
十一．陳明藩

杜世漢

●兒時記憶
問：請問您在哪裡出生？祖先是從哪裡來的？
答：我出生就在七斗仔這裡了，阿公也是自早就住在這裡了，我家的家譜沒有記
    載這裡的事，阮阿祖大正五年（民國五年）時，曾去大陸福建省同安縣馬蘭
    鄉探親，去拿族譜，以前的族譜是石板的，那個字和我們現在的不一樣，族
    譜上記載，我們祖先早先是住在洛陽京兆，那時有作官，作宰相的樣子，那
    時宋朝尾元朝要來，怕了就往南跑，四兄弟坐馬跑到福建時，有兩個兄弟失
    散去了，剩下兩兄弟坐馬下來，坐到馬蘭鄉那裡海邊時，那馬的鈴子掉了，
    牽馬要撿鈴子時，那馬一直站在那裡不肯動，後來兩兄弟才想說，是不是要住
    這裡，當作永久的居留地，看那地方近山就海，還有一個島擋住，地理不錯
    ，於是，就在那裡住下來，兩兄弟為大祖和二祖，在那裡起兩落大厝，我們是二祖
    的派系，那邊是大祖，我們二祖的譜，中字有照譜，「國家將興，必有徵象
    ，詩書開世……」我就是世字輩的，照這種字號論輩，台北有一個年紀比我
    小的，我還要叫他叔公仔，看中字照譜，就知道輩份。大祖沒譜，大祖起後
    落，二祖起頭前落，那時，宋朝尾元朝初，治安較差，曾有土匪來放火燒厝
    ，大祖當時就揹錢跑，二祖想說譜很重要，祖先傳下來的，一代代都寫得很
    清楚，就抱著祖譜跑。我們來台灣的祖先是「有」字輩的公，他是乾隆二十
    年生的，所以是乾隆時來的，我剛好是來台灣的第七代，剛來台灣的地點不
    知道，可能是深澳還是哪裡。我的祖公就在七斗仔這裡了。在大陸時就已經
    住海邊仔了。
問：請問您曾經讀過什麼學校？
答：我讀八斗仔公學校畢業以後，又去讀高等小學，現在銘傳那間，要考試進去
    的，基隆那麼多間公學校，台灣囝仔才撿十五個男的、十個女的進去，日本
    時代，教育和日本人分很多，大學也一樣，政治系台灣人不能讀。以前的囝
    仔卡好管，老師若打囝仔，囝仔回去不敢投，因為絕對老師不會不對，一定
    是學生錯，當時一班，五十個日本囝仔，才五個台灣囝仔，十五個台灣囝仔
    分成三班，台灣囝仔考試絕對不會一半以後的，因為日本囝仔不用考試，台
    灣囝仔則是淘汰過的，素質都較好。公學校讀六年，高等小學讀二年，日本
    老師和學生都不會輕視你，規矩要好，不然，二年級的會把你叫到樓尾頂修
    理，我們那時有戴牌子，如果在街上吃東西被看到就叫到厝尾頂，打嘴巴了
    ，如果背書包在廟口吃被二年級的看見，明天就會被修理。
問：您們讀書時，都是日本老師嗎？
答：那時的老師大部份是日本人，也有台灣人，比較少。現在的仁愛國小以前是
    日本人讀的，叫小學校；現在的信義國小則是台灣人讀的，叫公學校。八斗
    子的公學校是基隆第三辦欸，當時最早有公學校就是信義國校，第二辦就是
    要去佛祖廟（慈雲寺）那裡安樂區的安樂國小，以前叫作壽（實）公學校，
    旁邊那間叫作雙葉小學校，日本人讀的小學校和台灣人讀的公學校只隔著一
    座牆，聽說，日本囝仔和台灣囝仔時常互相丟石頭，日本囝仔還時常會罵台
    灣囝仔「清國奴」。最早起的校名信義叫第一公校學，壽叫第二公學校，八
    斗仔叫第三公學校，沒有第四的，後來才改名。
問：以前您如何上學？
答：先過連接八斗仔島和台灣那板橋後，我阿公、阿祖時都是走路到八尺門的，
    後來有馬車，再來有輕便車，到達八尺門，再搭市營的公車到市內，後來就
    有市營的公車了，我讀國小時就已經有市營的車了，當時的票才兩錢而已。
    那時作工一天才五元而已，就是作祥豐街那條路時，日本人是要當作戰備道
    路，日本人想很長，萬一發生戰爭時，中正路要是爆壞去時，他們的火藥庫
    在那裡，要是中正路不通，就可以隨時用祥豐街代替。當時搭車學生票兩元
    ，但是兩段收費，從八斗仔到八尺門以前消防隊那邊有一個車站，再換車到
    高等小學，搭到加油站那站，再走進去，因為東明路那裡，基女在那邊，查
    某囝仔很多，很難搭，有時，怕來不及，就用走路的，因搭車怕時間不能控
    制，大部份都用走的。
問：您讀完高等小學校後，從事什麼行業？
答：畢業後，我就去吃頭路，運輸業的，以前有一個代理，大阪商船，台灣運輸
    株式會社，MARK是「大」字，大阪過來的貨船都是我們這間公司代理的，去住
    到作兵才沒作，差不多作半年而已，當兵時初在南投，後來到挑園大湖那裡
    的一間公學校，作兵回來後，這間公司就解散了，後來，我爸爸在中正區公
    所作代誌，我去那裡作了一段戶籍員，不過，因月給（薪水）跟不上，那時
    的錢起得很快，沒幾天就起一次，就是我們常說的四萬換一塊，就是舊台幣
    四萬才能換新台幣一塊，那時大陸過來很多帆船到基隆港，載米、載糖，都
    載去大陸，真害，台灣的米兩天仔就喊，兩天仔就喊，薪水都跟它不上，那
    時，北部火力發電廠的人暗時仔都到這裡來討海，日時上班。那時討海，收
    入比火力發電廠好，所以，火力發電廠的職員都是外地的，說一句較難聽的
    ，卡軟鹼欸才去住北火，若有氣力的每個人都要討海卡多錢了，捉魚仔，魚
    仔就跟市價，薪水不能過幾天就升。
問：請問您對基隆的復興館有什麼印象？
答：復興館那裡是日本時代日本人起的一間館，叫基隆鄉土館，光復以後才改名
    為復興館，日本皇帝明治天皇派他的弟弟北白川宮親王接收台灣時，從鹽寮
    的抗日紀念碑那邊上來，再打到三貂嶺過來，到基隆時，有到復興館這裡來
    ，後來也立了一個碑，不知有沒有廢掉，旁邊的山上還有三個大字：「仰皇
    威」，保齡球館在旁邊，字還在，但被草蓋住了。
問：「仰皇威」和日本天皇有關嗎？
答：就是仰望天皇的威望之意。日本字也都是中國字轉過去的，據說秦始皇時代
    ，徐福帶了一些兵到日本，有人說徐福的子孫就是日本人的祖先，我們受的
    教育則說是天昭大神，是天降下來的，以前我們也要服侍天昭大神，有弄一
    個神位，每逢初一、十五，都要用紅淡仔（紅淡比）拜。天昭大神降到日本
    後，就去打北海道，就是當時日本的原住民，第一代皇帝是神武天皇，當時
    生下神武天皇，要即位時，神武天皇的一個弟弟不正經，天昭大神就躲到一
    個山洞裡，有一個石門關起來，那石門沒人可以打開，所以就黑天暗地，雞仔
    鳥仔都不叫了，後來，叫一個有力量的人來在石門旁等，同時叫一些男男女
    女在外面唱歌跳舞、嬉嬉嘩嘩，讓天昭大神以為外面發生什麼事情而想出來
    看看，當時，就拿了一個鏡子吊在紅淡仔樹，就是要看石門有什麼動靜，就
    要叫那個有力的人打開門，後來天昭大神出來看看發生什麼事情時，門就被
    有力的人打開，天地才又變光了，所以，日本的皇帝即位要三樣寶，第一樣
    是鏡子，第二樣是天昭大神的一顆素珠，第三樣是一隻劍。這隻劍的由來是
    神武天皇的孫子去打一尾大蛇，這尾大蛇每年都會吃人，這孫子跑到出大蛇
    的地方，晚上在一戶人家要住宿時，發現那戶人家在哭，就問他們什麼事，
    原來，今天晚上大蛇要吃的人輪到他們的女兒，神武天皇的孫子有武藝，就
    說要幫他們處理這件事，這蛇有八個頭，他叫他們準備八桶酒，放在房間，
    他就睡在他們女兒的房間，蛇來了以後，聞到酒的香味，就喝那八桶酒，神
    武天皇的孫子就拿了一隻劍去殺那尾蛇，那尾蛇屁股後剖開有一隻劍，那隻
    劍就作他們皇家的寶。紅淡仔樹則是新曆初一、十五時插在花瓶上的。

●地景變遷（北火進駐）
問：以前八斗子半島的地貌和今天有什麼不同？
答：以前八斗子像和平島一樣，是一個島，以從長潭里來的一條河（長潭溝）和
    台灣分開，水若乾，人可以潦（涉）水過去，我們作囝仔的時候，常去捉一
    種蟳仔，一隻腳很長，一隻很短（招潮蟹），我們帶銅罐仔，用水灌下去，
    牠們就會跑出來，有作一板橋在國校那邊，橋大約三十公尺，國校在電力公
    司裡面，後來，電力公司有翻，現在國校的校舍還在，是二層的建築。以前
    長潭里我們叫長潭尾，長潭溝出海的所在和調和溪很接近，旁邊都是海沙埔
    ，這裡建北火（北部火力發電廠）後，才將八斗子島和台灣連在一起，北火
    就是利用這個溝的水，從這裡吸水，冷卻那個機器，然後放水，在平浪橋那
    邊建有一個水泥的四角溝。現在還有一個排水的窟仔，由於長潭里那邊
    吸水的力量很大，小孩子不知道，在那邊游泳，被水流的力量拉往外面，曾
    經出過好幾次事，死了幾個人。
問：北部火力發電廠當時的功能是什麼？
答：建北火時，我正在讀國校，北部火力發電廠是補助發電而已，夏天日月潭欠
    水時才有補助發電，當時工業較不發達，用電量沒有那麼多，一年發電約
    三、四十天而已，還有，北火的煙，都是吹到我們這邊來的，都不會吹到他
    們日本人的宿舍區，可能他們有評估過，夏天吹南風，北風較少，所以，他
    們宿舍就起在南邊，煙冒出來，東南風或南風都吹到我們這裡來，污染也都
    在我們這裡，光復以後，照那樣子燒，國台新村那邊根本不能住人，那裡的
    山有一部份是我們的，種竹子都不會活，都被煙薰死了。
問：日本時代北火宿舍區都住日本人嗎？
答：大部份都是日本人，也有台灣人，因台灣人的職位都比較下級，中級以上的
    才能住那邊，最上面有一間俱樂部，以前孫運璿週六就常那邊去渡假，那裡
    的視野很好，可以看到海。

●傳統漁業
問：八斗子以前傳統的討海方式是什麼？
答：以前八斗子討海，一組都是三隻，一隻火船，一隻罟母，載網仔，一隻罟仔
    ，載魚仔。火船仔古早時用竹仔把燒，人拿著伸出去船仔外，火光光，魚仔
    會來，另外兩隻船在一起，落網後分開，這隻火船仔再進來，兩隻船和網變
    成像畚箕仔形，再從嘴口（兩船形成的網口）靠攏、拉高，這隻火船才跑到
    網仔外。這個時代，每次出海火船都要載很多竹仔把，因為竹仔把很大把，
    拿竹仔把燒的人要很專心，不能打瞌睡，燒完前要立刻換另外一把。以前，
    沒有污染，岩壁邊就有很多魚仔了，都捉●仔、鱙仔等。後來，改用石油，
    作一支叉仔出去，有三葩的火，連到後面有一個開關。當時，三隻船仔，一
    隻都用四個人，有時候載魚仔的那隻船用五個人，因為抓到魚以後，火船仔
    跟罟母都休息了，罟仔則需要划漿回來山頂賣，不然，等到天亮再回來，魚
    仔都壞掉了，所以，罟仔就多用一人幫忙推，人手少的時候則還是四個人。
    等罟仔一回到海中後，又繼續作業。也有用過磺火（乙炔、即電石），我讀
    小學的時候，我的阿公當時就使用磺火，火沒有那麼亮，可是比較不會像火
    把那麼麻煩。後來慢慢改進，就用VADELI（蓄電池），用二十四VOLT兩葩電
    火，八斗仔公廟後幼稚園旁邊有一間沒厝頂的破厝，以前就是VADELI充電的
    所在，我們叫作「充電間仔」，私人經營的，透早魚船仔回來，就要將VADE
    LI擔來這裡充，到尾晚仔時再擔到船上，差不多要充一天，用VADELI來就卡
    輕鬆仔，只是每天擔上擔下較辛苦而已。
問：抓魚的網仔以前的和現在的有什麼不同？
答：最早抓●仔都用麻索仔（茶仔，即苧麻），後來改用棉紗，這款的都很麻煩
    ，因為要曬，漁船仔討海回來以後，現在國宅這裡都是海沙埔，各人都有杙
    仔（柱子），用竹竿橫橫欸，前面兩支後面兩支，網仔回來後都披在這裡
    ，到尾晚仔十二、三個人都來，收集迥來放在載網仔的罟母，真麻煩。這種
    網仔用久了以後，因為起網時和船仔的材在磨，會磨到，所以，以前都使用
    薯榔，長在山上一種植物的根，像芋仔蕃薯，，較大顆，一節一節，像蓮藕
    一樣，以前山上有人拿到這裡賣，買來了還要磨，用板仔釘差不多一吋的鐵
    釘仔，再用薯榔在釘尖上磨，漁船仔回來後，海腳（船員）分好魚以後，先
    叫海腳回去吃飯，再回來，十二個海腳一起來磨，我也曾磨過，磨到很小時，
    不小心很容易磨到手，磨的時候，下面有放網仔，使薯榔一條條的渣留在網
    仔上，汁流到下面盒內，染網就是利用薯榔的汁糊，包在麻或是棉紗上面，
    網仔放進薯榔汁中染好後，提起讓汁液洩下來後（才不會浪費），再拿到網
    埕去披（晾），等乾了以後拿進來再染，要染三至四次才完成。染網時，海
    腳都沒得睡，因為染好都到下午一、兩點了，茶仔（麻）作的網仔要時常染
    ，利用薯榔的汁液對船板的消磨，用幾年就會壞掉。過去，網仔都要拿去叫
    人織，我阿祖的時候，拿去金包里請人織，以前沒有機器織，我作囝仔時，
    我阿公也是拿索仔，拿到金包里請人織，看多久然後再去收，收回來後再請
    師傅一塊一塊的接在一起，那個網仔張開就好像畚箕，頭仔這裡都很大孔，
    差不多一吋四方仔，到尾巴就越來越小孔，細●仔才不會跑掉，頭仔因為大
    孔較輕，才較好拉，出去時都帶一領網仔，如果網仔破去，就將兩邊靠過來
    ，用索仔穿穿欸，等天光回來曬好以後，約九點、十點，就找一個所在，再
    叫專門補網仔的師傅來披著補。後來有「龍」的來了以後，就差很多了，作囝仔
    時，還有用到棉紗，大一點以後，龍的就出來了，都不用曬也不怕爛，很方
    便。
問：以前抓的魚都是哪些種類的魚？
答：以前抓的魚仔有●仔、鱙仔、臭肉、四破等，以四破最好價，當時都銷台北
    、九份仔，日本時代，一些高級魚仔都銷九份仔，那時九份仔有金礦，後來
    才敗去的。

●引擎出現
問：八斗子這裡開始有用引擎是在什麼時候？
答：光復以後好幾年，一些漁船仔就改用汽動的引擎，日本的野馬和三菱的牌子
    ，那時的馬力只有六馬仔、十馬仔，光復那時，三馬、六馬跟十馬很少，後
    來，就改為發電機。剛光復時，還是用人力划，好幾年以後，日本才有引擎
    進來，較有錢的人就買引擎來裝在船上，比較抓得到魚，當時，引擎只裝在火
    船仔，頭家都坐火船仔，出去時算流水，看要到水湳洞、鼻頭或哪裡，就較
    方便了。那時，較有錢的人就按YAKITAMA引擎，燒頭的，燒重油的，有一個
    頭，要燒到一定的溫度才會爆發，用YAKITAMA引擎的船，要有一個專門的機
    關長，船才有辦法動，普通船員不行，主要是用在鏢魚。當時，就有人去整
    YAKITAMA引擎去鏢魚。

●鏢旗魚
問：鏢旗魚是什麼時候才開始的？
答：約民國二十年左右，在和平島那裡才開始有鏢旗魚。因為當時用划漿的賺半
    年要吃一年，冬天只得吃蕃薯籤，不行，於是有些較有錢的人就想冬天來經
    營，於是，就裝YAKITAMA引擎，用重油，不能用這種船仔，要整比較大隻的
    ，一些有錢人就開始經營冬天的鏢旗魚。當時，八斗仔也有一個姓黃的在鏢
    旗魚。
問：鏢旗魚是從哪裡傳進來的？什麼時候傳進來的？
答：是日本人傳進來的，就是OKINAWA琉球那裡的人傳進來的，日本時代琉球人
    就有在鏢旗魚了，琉球人冬天在基隆杙附近釣西齒、煙仔，台灣人是熱天才抓
    魚仔，季節不同，台灣人鏢旗魚最開始時是跟琉球人見習的，當時，琉球人
    住在和平島和中正國小、中華旅社、復興館那裡，起國宅前面那裡以前都是
    窟仔，以前若有風颱，我們這裡整引擎的船仔都駛到那邊避風。
問：鏢旗魚的季節為什麼在冬天？怎麼個鏢法？
答：因為冬天東北季風一起時，風浪變大，旗魚就會浮上來，背上的鰭或是尾巴
    會在水面上游，整尾是沒看見。鏢旗魚的船都頭會有一個向前延伸的鏢台，
    有一個人站在上面，是頭手的，船中間有一個較高的台仔，時常三、四個人
    就站在上面看四面海上旗魚的出沒，鏢台如果沒有站過的人站不住，台上有
    一個木屐耳朵，沒有訓練無法站，沒魚時可以靠在鐵欄竿上，不然，歸日站
    在那邊，凍未著，等有人發現旗魚後，掌舵的人就馬上轉向，駛往魚仔的方
    向，頭手的就站起來，抽起旁邊的鏢槍等待，看魚的人照常跟這尾魚仔，指
    揮方向，鏢後的繩子很長，鏢中旗魚後，牠會一直跑，跑到停止，再慢慢拉
    回來。所以，夏天用小船抓小魚，冬天以較大的船鏢旗魚。
問：鏢旗魚的鏢槍構造如何？
答：鏢的鏢頭和鏢身是活動的，鏢身是赤皮的（赤皮樹作的），很硬，倒一個鐵
    管，上面三叉，鏢篙再插上去，鏢頭有尖，插進去後會倒鉤拉，倒鉤後有一
    孔，曳仔（鋼絲）就穿入孔中綁住，三條合起來作一條後，在鏢身上方有一
    個牽仔（鉤環），曳仔就經過牽仔接繩子連到船上。鏢旗魚時，鏢頭射進去
    魚身以後，魚一游動，鏢就會歪，一歪就卡在肉內，魚就不太容易跑掉，等
    魚仔跑倦了，就開始繕魚仔，有時候繩子還不夠長，船還要跟著牠跑，慢慢
    拉，魚如果再跑，就再放，有時候也會被牠跑去，有時候鏢頭三個鏢只射中
    一個，這時也很容易跑掉，如果三個鏢都從背上射進去，就卡無問題。繕魚
    仔意思是使魚仔沒有扺抗力，讓牠倦來，再拉上來叫作繕魚仔，拉近以後，
    ，在船邊再用木槌打死，再鉤上來。
問：請問八斗子這邊以前鏢旗魚的魚場在哪裡？
答：以前鏢旗魚，在八斗子到基隆杙（基隆嶼）之間就有了，再延伸到水湳洞附
    近。

●抓小管
問：以前小管怎麼抓？在哪裡抓？
答：抓小管以前在海洋大學工學館那邊就很多了，以前抓小管的船仔較小隻，較
    狹長，是日本式的船仔，以前抓小管是點磺的（燃電石），就是一葩磺火，
    用笠仔或雨傘照，用一隻裝有鐵管長柄的圓形大網，直徑約七十公分，等小
    管游上來的時候，再用圓網去撈，後來，我學校畢業後不久，就改用VADELI
    當電燈抓小管了。小管和●仔、鱙仔、四破等不會在一起，不過，有時候小
    管仔子會和小尾魚仔逗陣，三隻船一組的在岩壁附近抓就很多了，抓小管的
    範圍較寬，從海洋大學附近到基隆杙一帶都是抓小管的地方。
問：抓小管的技術如何演進？
答：以前是三隻船，現在則在船尾用兩根大竹竿接網仔，網仔放下海時擠成一堆
    ，船慢慢駛網仔就會漸漸張開，代替罟母和罟仔，船上的電火有幾萬燭，然
    後慢慢減，八千、七千……，然後電火就移到船後竹竿上的電火，使魚群慢
    慢的縮過來，最後變成一葩電火，用兩隻竹竿以白鐵管相接，就好像火船仔
    樣，帶魚進去網仔內時，起網機才一直絞，把網中的小管都起上來。這是有
    動力以後抓小管的方法，這種網是我們這裡的人發明的，叫杜仁平，他有在
    抓小管仔，他腦筋卡好，當時政府有給他獎狀，後來，大家才看樣．跟著學
    ，從此以後，那些用傳統方法抓小管的人就賺嘸吃仔，全改用這種方法了。

●進出港
問：日本時代，船仔要出入，有沒有什麼管制？
答：日本時代，船仔要出去，都不用登記，日中戰爭的時候也一樣，不用檢查，
    那個時候用人力划漿，有流水的時候就要出去討了，不用登記，一組十二、
    三個人還要調動，要登記就未赴市仔，日本時代伊攏在你去，都沒有報關，
    二次大戰時，美國仔來空襲，昭和二十年，咱這個三十三、四年時，討海人
    空襲警報彈（響）時伊也不禁火，有魚仔通抓也不管空襲警報，日本軍部當
    時在八斗仔有一個高射砲隊，那時有一條通往山頂的路就是高射砲隊的，那
    時，他們就看到空襲了船仔還在抓魚仔不禁火，等於是一個目標，不行，於
    是，軍部就在一組船中配一個兵仔上去，在火船上，空襲警報彈時就要禁火
    ，不能在抓魚了，那時，時常來空襲時才有兵仔跟在船上，那時也都沒有報
    關。等到光復時，那時情況很亂，叫我們要插旗仔，紅的、藍的、白的，插
    在船頭，二尺四方的旗仔，晚上要點火，報關出去時，警察會跟你說要插什
    麼顏色的旗仔，如黃色或白色的，可是，出去到水湳洞時，那裡旗子的顏色
    又不對了，所以常會被打槍，我們這裡的人就有到那邊被打死的，國家說同
    一個台灣，旗仔攏沒統一，長潭里那邊也被打死一個，那時沒辦法，沒有一
    個國家賠償，戒嚴時期，連抗議都沒有辦法了。報關對我們漁民真不方便，
    堵在那邊，還要辦手續，我若病假，還要去漁會夠辦，另外也要調一個來，
    時間延很多，漁民對這個都很不滿。照理說，船員證就可以了，還要辦調動
    、改過，說難聽一點，有些走私的，都跟他們講好，出去時反而不用檢查了
    ，而咱卡土直、照部來的，反而都吃虧，那些和他們吃酒的，給他們好處的
    ，就放出去，這樣，正當的人當然會不滿。

●漁村生態
問：以前討海的季節有多長？
答：以前用人力在划的時代，都是討半冬而已，夏天才有抓，從農曆三、四月到
    差不多八月半仔這段期間，八、九月東北季風一起，人力划漿扺不過海湧，
    雖然，這海邊仔就有魚仔。以前的漁民攏是「賺半冬，吃一年。」
問：冬天時，這裡的人不抓魚都作什麼？
答：冬天有些人是到山上種蕃薯。蕃薯種若多，挽起來以後，放整堆，灰灑一灑
    ，比較能放得久。
問：灰是什麼灰？蓋房子的灰嗎？
答：灰是海的石頭燒咾咕的灰。以前沒有紅毛土（水泥），紅毛土可能是紅毛過來的，才
    會叫紅毛，以前起厝，都用紅毛土套灰蓋房子，我七歲的時候，家裡起了一
    間兩層樓的咾咕石厝，用紅毛土加灰，用這裡的海砂，現在還在，所以說什
    麼蓋海砂屋才崩，這都不是這樣講，都是偷工減料施工的關係。我今年七十
    三歲，總統府八十三歲，比我大十歲，蓋了三年才蓋好，很堅固。有人說，
    紅毛土的壽命只有三、四十年，那些老厝呢？
問：現在從事漁業的年輕人多不多？
答：自從漁船仔機械化以後，整年躺天都可以討海，也較輕鬆，現在漁民的收入
    比日本時代卡好一點，但是，沒暝沒日，又要在海上戰風戰湧，除了風颱跟
    壞天可以休息外，都要工作，少年人會想，這麼辛苦，不如在陸地上找個工
    廠還是公司上班，禮拜又休息，所以，現在漁民都請大陸仔，又俗，一個月
    六、七千塊請他們，整船仔沒腳手又不行。我們這些老歲仔如果沒下海，就
    收起來，少年的願意接的很少了。

杜披雲

●創作歷程
問：請問您「風雨海上人」得到巫永福文學獎時，他們對您的評語是什麼？
答：他們說，海和陸寫得非常生動，從來沒有人寫閩南語寫得那麼成功。後來，
    我就在會場上吟了一首詩。他們說，我這本書是用理性的方法，最高的智慧
    寫的。
問：您寫這本書的心願是什麼？
答：我是想保留基隆、八斗仔這裡的歷史，同時帶動台灣其它地方的人也能來記
    錄他們的歷史，大家如果都能重視台灣的鄉土歷史，台灣以後才會有希望。
    我這本書從一七七○年（乾隆三十五年）寫到一九五一年，共一百八十一年
    。
問：為什麼要想用台語寫小說？
答：人家說北京語、國語都沒有人要看，你還寫台語，我說，我用台語寫是留一個
    心願，像台灣兩千萬人都成為北京人，也要留一個台灣人，我是很愛我們的台
    灣，盡我們的力量去作，用文化去慢慢催，讓一般人感染。我寫這個是紀念歷
    史。
問：您認為這本書在社會道德上成功的地方是什麼？
答：我這本書好就是好在甘草和吳清風，這個「義」嘛作有夠，這個「孝」嘛作
    有夠，這個「仁」嘛作有夠。愛情故事也很成功。
問：您寫這本書，外面有沒有什麼回響？
答：有一個宜蘭的歐吉尚，說不曾看過台語寫的，這台語看有啦，還有一個更好
    笑的，看到報紙找不到人，找到我顧廟那裡，八十三歲的歐吉尚，從台北跑
    到這裡來，我就說，報住址給我，我再寄一本給他，他的個性也很強，我一
    本書用報紙包好在等他，他包了一千塊的紅包給我，我說我沒有在賣書，是
    基金會在賣，因為他很熱心，才要送一本給他，他就是不要，一定要給紅包
    ，廟裡的一些查某人就說給他收，我就說，這本書才五百，你一千塊我又沒
    法度找你，他就說，我看你寫台語的，又得到文學獎，我高興都來不及了。
    還有一個宜蘭人，看這本書看了四次了。人家都說我是書呆，讀冊讀到憨去
    ，我最愛讀這古文。
問：您在「風雨海上人」一書中有寫到精采的鏢魚故事，請問您有鏢過魚嗎？
答：我在鏢船二十幾年，拿鏢拿了十幾年。
問：請問您鏢魚的成功率有多少？
答：我鏢魚十拿九穩，世界上沒有那種百發百中的神鏢手，我如果沒有十拿九穩
    ，如何寫出那種神鏢手鏢魚的要領，即便是千分之一秒也有過程。鏢魚最好
    的距離是兩丈，三丈、四丈也可以鏢，鏢身入水要四十五度，有人射下去是
    四十五度鑽下去最有力，一進到水中就變成四十度、三十度，就沒什麼力量
    了。鏢船上下擺動，鏢魚一定要等到鏢船上來，有穩住的殺那，下去的時候
    ，利用下衝的力量發鏢，不會鏢魚的人如果在船頭上來的時候發鏢，上來的
    力量剛好扺銷射下去的鏢的力量，這時候彈浮的力剛好使鏢吊在空中，哪有
    可能鏢到魚。
問：您有寫到去大嶼遇到低氣壓那次，因沒有收音機而出問題，這是真的嗎？
答：當時，謝石角作基隆漁會的理事長，那時我們出海不能帶收音機，那是戒嚴
    時期，自那次以後才申請，從漁管處申請，才出來，後來才能帶收 音機出
    海。
問：您寫青獅團寫得實在很精采，有親身的經歷嗎？
答：我如果沒有參加青獅團，就無法了解那麼多事情，我十七、八歲的時候，
    在弄獅頭，像這個步數，排龍門陣的工夫，我是親目睭看到的，日本時代
    是不行的，收起來放，終戰以後，算是老師傅教的第二代，內葉師的子孫
    都還有在八斗子的，如丈二搥也還在。石枝仔則是內葉師的大孫。
問：您書中寫的安南勇，砲台官真的住在五條厝嗎？
答：安南勇當時住在九斗仔，就是軍兵裳上有寫一個「勇」字的清兵，他們的正
    司令部在砂仔園，砲台官就是那一營的營長，從砂仔園來這邊很麻煩，所以
    ，砲台官就住在我們大房的後面，給我們五條的祖先飼，砲台官的太太也在
    這裡，現在也還在，點兵時常常叫八斗仔的人去代替，他們發砲的口令是「
    安川得啦畢啦」，就好像現在說「放」，或日本人說「射去」，也不知道他
    們這個是什麼話。
問：八斗子的划龍船比賽什麼時候開始？什麼時候停止的？
答：我是聽說有青獅團的時候就有了，不過當時沒有那麼興，等青獅團沒落以後
    ，划龍船才興起來，日本時代七斗子和八斗子分別為一甲、二甲、三甲、四
    甲時，拼得最激烈。結束的時候是在我讀國民學校時，差不多昭和十八、九
    年，有一次七斗仔輸了以後，就沒有比了。當時，七斗仔其實輸很多，尤其
    在第四趙，七斗仔整個放掉了，不划了。我在書中寫的差很少，主要是增加
    刺激性。七斗仔龍船的水花較大，但八斗仔的船仔較笨重，船的輕重、水道
    的深淺等，都算在其中，我這是理性的寫法。

●兒時記憶
問：請問您在哪裡出生、讀什麼學校？畢業後作什麼？
答：我昭和七年在八斗子出生，讀八斗仔國民學校，我早一年讀，畢業後，就去
    參加青年團，作沒錢的，就好像國民兵一樣，那時大約十三、四歲，以前要
    做工也不簡單呢，我去考第二報國會的岡崎造船所，想要學木匠，那裡在釘
    船仔，就考進去了，當時和日本人作陣很壞，我在那裡學師仔（當學徒），
    捍嘎整手攏腫起來，那是修理舊船仔的所在。第一報國會是造新船的所在。
問：您當時剛好遇到戰爭，有沒有看到什麼精采的事？
答：以前高射砲隊在基隆港第十六號岸壁（碼頭），當時，臨時調集，每座船寮
    和造船所調兩個人去高射砲隊，我就是其中一個，所以，高射砲什麼款的操
    作我都知道，高射砲的砲座都鎖好，只是要作圍牆，我們當時就負責搬土，
    日本兵很惜我們這些囝仔，作一個多月就作好了，那圍牆高超過一丈，因為
    高射砲是打高空的飛機。空襲時，有一隻日本的航空母艦進基隆港，是小隻
    的，停在基隆港的十八號岸壁，現在的十八號碼頭，都沒有改，那天，我們
    工作到很晚，從稻仔山用車載我們到基隆邑，我們還要走路到八斗仔，那天
    ，雲是白色的，像白紙一樣，沒看到天，我剛好在大樹下，差不多來了二十
    台飛機，沒有那麼激烈過的，他們也不知道基隆有多少高射砲隊，我們是南
    號，還有一台機關砲，打起來「啾─啾─」這樣，飛機剛來的時候飛很高，
    下來時高射砲網一直打，好像每台都被打到，可是都沒有打到，因為那個都
    不會準，是飛機去撞砲彈才會被打中，航空母艦上的高射砲一直打，空襲約
    十分鐘，航空母艦突然放白色的煙幕，隨即，空中的飛機就到了，從高空側
    身下來投彈後再上去，通常被高射砲打到的都是上去時速度太慢的。二十台
    來，回去剩十幾台。那隻航空母艦第二天就不見了。還有一次，英美聯軍的
    飛機來空襲，整個天空黑黑的，都是飛機，那飛機都飛在厝尾頂，因為這樣
    高射砲打不到，機關槍一直往飛機的肚子打，我看每顆都中，可是，不知道
    什麼原因，三十幾架沒有一台掉下來，當時，空襲台灣的飛機都是B24的，
    B29是空襲日本的。
問：海上有沒有什麼戰況？
答：船仔在海上最好打，因為平平的目標最明顯，當時，日本也沒有船仔，用卡
    網欸（即雙拖的拖網漁船）作運輸，有一次，三、四十隻進基隆港，整片黑
    黑的，每個人都好像撿到命一樣，他們船上有機關槍而已，也有作一些假砲
    嚇，美軍機來的時候，材砲（木頭作的砲）就操出來弄，美軍嘛怕死，也不
    敢衝過來打。
問：您有沒有看到一些慘烈的現場呢？
答：有一天十點，又來空襲了，我們的監督就宣布說停工，我們就跑到社寮，日
    本的陸戰隊在那裡，當時的防空洞有兩種，一種是馬蹄型的，從一邊進去，
    另一邊也可以出來，另一種是一直線進去，只有一個洞口的，我們就躲在兩
    個洞口的防空洞，還有些少年人在洞口樹下用一塊碗公在落豆仔，過一陣子
    ，就聽見好像從飛機上掉東西下來一樣，拼拼磅磅的聲音，不是炸彈，是燒
    油彈，過一下子，火燒山，煙很大，裡面的人也恫未條，就出來了，整個山
    都是濛的，出到防空洞口一看，整個好像黑油膏，那個燒油彈沒有炸彈皮，
    炸開來後油就噴出來，有的大、有的小，那個火焰青青的，藍色的，差不多
    有兩、三分高，整路都是，我們都要閃，因為我們作師仔穿布鞋，走的時候要
    慢慢看，社寮的火熾燒滾滾衝天，我隔天去看的時候，已經平地了，社寮全
    部總著，以前有一些琉球人住，都是板仔厝，燒了了，只剩一半隻條仔（柱
    子）。
問：您自己有沒有跑過野米（日治末期經濟統制下的走私）？
答：我被長輩逼去跑野米，從來沒有失敗的，因為我戴學生帽仔，黑帽仔圈兩條
    白紋的，警察看到我，如果我帶個十幾斤，都不會抓我，因為會同情學生仔
    ，不過，要裝得像學生仔款，我賺很多錢，我的阿伯每次跟我去，都被抓去
    ，我也曾經進去探，裡面吃的是印模仔飯，就是整碗倒扣的，配菜脯、喝鹽
    湯。
問：那時跑野米的人多不多？
答：很多，抓去的都抓去刑，問起來，照實講的，都是整串好像肉粽，從一塊豬
    肉一直問，抓到最後就是殺豬的那個人，以前的豬都要蓋章，養幾隻都要報
    ，不像現在一大堆，
問：在日本時代，您有沒有什麼對日本人的特殊印象？
答：譬如說有人出門到基隆時，如果門忘了關，怎麼辦，就從基隆派出所搖電話
    到八斗仔派出所，說我住在幾番地，我一間厝忘記關，日本警察接到後，就
    到了那一戶，用草繩將門綁起來，同時告訴左右隔壁的人家，如果這戶東西
    丟掉了，你們要負責，所以說，日本人哪有多壞，好壞你自己判斷。
問：戰後，您一開始作什麼﹖
答：戰後，我十六歲，當時家裡窮，因水產學校讀書不用錢，就去考，一考就
    考上了，一個月要繳實料費五十五錢，當時，作粗工一天才一塊而已，我是
    被阿公、阿嬤撫養大的，想想也是很感謝，因為有些人連小學校也沒有讀。
    讀的時候，說什麼共產黨進來啦，就有遊行，說國民黨的壞話，當時以八堵
    的基隆中學作頭，結果捉很多學生去，實際上是老師在操作的，當時的基隆
    警察署在厝尾頂按機關槍，遊行時，當時不知道怎麼弄的，也有開槍，什麼
    和警察打架囉，我是一年仔的，在半中間，遠遠的看，後來槍就來押了，兵
    仔也出來了，後來獅陣也出來了，被用剪刀剪，只剩頭跟尾，後來就結束了
    ，結束後就二二八了。
問：二二八事件中，八斗子有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答：二二八事件中，我們八斗仔這裡沒有死人，很危險，我叔公仔，就是這裡的
    保正，後來作到省的參議員，跟我們偷講說，你們要記得，八斗仔有套一些
    外省人進來，福州人，來這裡開店，日本時代就來了，也在黑名單裡面，就
    我記憶所及，是一百二十六個，八斗子連砂仔園、長潭里這裡，總共也才一
    百多個少年家仔，黑名單送到基隆司令部，說全台灣都反了，只有八斗仔沒
    有反，八斗仔是一個海島，要怎麼反，當時米也沒來，不過，我們八斗仔的
    前輩真行，保護我們八斗仔沒有死到半個。
問：請問八斗子山上有沒有什麼武器設備？
答：七斗仔山頂上日本時代有五門重砲，打戰船的那種，我小的時候曾爬進去，
    那砲管很大孔，我讀國校仔二年級、三年級時，有一天沒上課，就去，要拿
    破布進去，就像拖把那種布，大人沒法度進去，我們就帶著布進去拖拖欸，
    那砲彈很重，一顆四、五百斤，不過，沒什麼路用．也不會爆炸，打只是會
    透過而已。高射砲就很好了，戰時，都穿內衣，衣服脫下來放在肩膀，兩個
    人扛，每隻砲都有一個指揮官，指揮官說打那隻時，操作時砲上有三隻針會
    一直擺動，等三隻針合在一起時，就用手拉，砲彈就發射了。一門高射砲有
    五粒砲彈，六粒也可以，五粒可能是考慮到砲彈爆炸時，不會影響到旁邊的
    砲彈，引起連索爆炸的原因。
問：二二八以後呢？您有繼續讀書嗎？
答，我在水產讀一年半，二二八以後我就不敢讀了，我沒去讀時，一個老師叫我
    再回去讀，他哭我也哭，當時，我老爸在厝裡整一艚船仔，每當看到黑陰天
    ，我就要趕快跑回去收網仔，日時仔讀冊，晚時仔還要落海抓魚仔，不是頭
    路，而且，看那時老師的師資也很差，中國來的老師跟沒沒看過海，也不懂
    魚，我們還教他們，說得話又不會聽，當時也沒有教科書、教材，只是在黑
    板上寫仔寫，教的時候我們還和他嚷，還教他，教外省人呢！所以，就沒去
    讀了。

●鏢船歲月
問：沒讀了以後，您從事什麼行業？
答：我那時台灣歲十七歲，日本歲十六歲，就入鏢船了，要入鏢船沒那麼簡單，
    我當時在蕃薯仔的船上，他是恒春人，很拗欸，生活比北部壞很多，我當時
    煮飯給他們吃，嫌肝狗骾，煮得魚肉都有他們還在嫌。以前有五種信號，紅
    、黃、綠、白、藍五個顏色，當時戒嚴，十二點就不能出去了，我們在番仔
    田（海洋大學那邊）啪甸（拋錨），一點要開船，駛到龜山島，龜頭的水流
    很強，以前二十五馬力的船駛不太動，就駛去龜尾，水流較順，我看後面，
    有二十幾顆，那個水花一直跳到船仔頭去，蕃薯仔罵說，看魚仔不看，幹什
    麼在扔石頭，有一陣子才聽到噗噗噗的聲音，才知道從大溪那邊打槍過來，
    要是再高一點，不知道要死幾個人，駐守的軍人用機關槍把你打玩的，打爽
    快的，我離子彈差不多三米，就在頭前船仔邊而已，當時每個人都趴下來，
    一下子裡面才喊出打槍的叫聲，我老爸在掌舵，我就按住牠，叫他不要起來
    ，然後，駛從龜頭出來。那天的信號是藍的和黃的，蕃薯仔還和我相罵，我
    煮飯還要兼報關，他說我信號拿錯了，我就拿紙袋給他看，他台公比較大，
    可以每辱人，我當時十六、七歲就罵他作什麼船長，他們分一份，我才六分
    而已，但也要看表現，我作事知道要領，很快就可以作好了。
問：當時作鏢船是不是很賺錢？
答：上鏢船沒那麼簡單，鏢船在基隆三十幾年，這三十幾年救多少人你知道嗎？
    當時木柵仙公廟千多崁，兩邊在分的有幾百人，有男有女，也有三十幾歲沒
    頭路的。我當時在鏢船上很好賺，我一下船，我老母全身就都掛金仔，以前
    ，金仔真稀罕，現在不稀罕了，那時有香棉紗，像紙一樣，黑的，掛金扭扣
    上慶（最引人注目）。
問：請問您在哪裡上鏢船的？
答：在八尺門仔，因為八斗仔這裡比較窮，沒有鏢船，鏢船都集中在八尺門仔那
    裡，很興，如果你今天鏢到一尾五百斤的旗魚，就好像抓到一隻大豬一樣，
    旗魚的價錢比豬肉還好價，因為日本人愛沙西米，現在的丁鮸不能吃了，因
    為都是從婆羅洲來的，很難吃，魚要好吃，從台灣往北都很好吃，越北越好
    吃，闢如說赤宗仔，不錯了，如在婆羅洲的赤宗，也不能吃，我們在那邊釣
    起來的魚顏色都很漂亮，但煮起來吃，跟橡膠一樣。台灣北部和高雄的魚仔
    ，也是北部比較好吃，可能跟溫度有關。現在的龍蝦都是大陸過來的，從海
    南島等地進來，不好吃，台灣的龍蝦，尾部好吃不講，那殼的腳都很好吃。
問：您在鏢船時是住八斗子還是社寮？魚獲都拿到哪裡賣？
答：我住八斗仔，有時候住船上，幾天才回一次八斗仔，那時，八尺門仔、社寮
    到水產那邊較富裕，都有鏢船，八斗子這邊較窮，沒有鏢船。那時魚仔都拿
    到水產那裡，是喊早市的，約六、七點，我們鏢船鏢到的魚是現撈的，鏢到
    後放在船上過暝，不用冰，等天快亮的時候才去出，頭家都會去監重，看賣
    什麼價，我們天亮後就要再出去抓了。如果去無人島（釣魚台附近）、大嶼
    （彭佳嶼）時，才要用碎冰冰。
問：鏢船最興盛的時候是什麼時候？
答：是差不多光復後五、六年的時候，後來就慢慢降下來了，鏢船本來也是越整
    越大隻，四十馬的約有十五噸，後來，大隻的船在抓經費較多，未合，結果
    就恢復小隻的，差不多五噸的，那時是YAKITAMA，重油的，現在是NIZALU，
    柴油的，兩馬力差不多等於YAKITAMA的一馬力。
問：請問您在鏢船上多久的時間？
答：差不多二十幾年，我十六、七歲就開始在鏢船上了，除了作兵兩年以外，一
    直到四十歲才離開鏢船。
問：您當兵時在哪裡？
答：我作兵在台灣，起頭入伍是在燕巢，後來在潭仔墘，我是工兵，不過是辦人
    事的，後來上文都我寫的，第一軍軍部有一個人寫的字就跟印刷的一樣。

●商船之旅
問：離開鏢船之後作什麼？
答：我去考商船，剛好我那時實歲是三十九歲，四十歲就超過不行了。商船走到
    六十歲退休，就回來了。
問：請問您走商船時，去了幾個國家？
答：我去過三十幾個國家，這是碰福氣，看這個公司走什麼樣的路線，我就會去
    到什麼國家，不過，我還是最愛台灣，最愛八斗仔，我是不會離開八斗仔的
    。去外國只是看看而已，我去摩天大樓，大約只能去到七、八十樓而已，後
    來還去一間一百十樓的，新型的，四角的，上到上面，直升機在六、七十樓
    飛，好像蜻蜓一樣，路像一隻隻的勾仔，人家說車子好像火柴盒，哪有像火
    柴盒，很小，只像小點而已，上面的風呼呼叫，勝利女神爬到喉嚨孔而已，
    頭不能上去，用鍊子鍊起來。參觀了後，美國建設很富裕，回到台灣以後，
    才想說，美國的富裕那是你們的。

●地方典故
問：請問您是杜家五房的第幾房？
答：我們是第三房，是前妻生的，他們是後妻生的較富裕。杜家來自福建泉州府
    同安縣馬鑾鄉十六都。
問：請問杜氏族人剛到台灣來時，住在哪裡？
答：住在長潭里的舊厝門口，我作囝仔的時候，那個厝底還在，現在不知道還在
    不在。大嶼（彭佳嶼）以前也住五戶，那厝用石頭搭的，現在還有石壁在。
    他們在那裡蓋草厝，後來，吹東南風時，一根柴火從烘爐跳出來，把四、五
    間茅屋都燒掉了。只是，神明為什麼沒有燒去，奇怪。
問：八斗仔杜和七斗仔杜不同嗎？
答：不同，七斗仔杜有一部份是八斗仔過去的，真正七斗仔大部份是從深澳杜過
    來的，最早的時候，七斗仔沒什麼人，我們杜家在舊厝門口火燒厝以後，搬
    到八斗仔，那時，七斗仔還有平埔仔原住民在那裡。望海巷換番那邊的平埔
    仔原住民，以前抓魚時連他們的厝還看得到，還用魚和他們換過米跟菜，那
    些人何時失蹤竟然不知道，沒聽人家講！
問：以前八斗子、七斗子和砂仔園哪一處發達？
答：以前砂仔園沒什麼人，住戶很少，八斗仔最興，七斗仔其次，我懂事時，八
    斗仔討海抓最壞的，還贏七斗仔抓最好的，那時，八斗仔庄頭正在興。
問：請問漳泉拼的傳說是如何聽來的？
答：我聽過兩次半，是從我的阿公輩的杜棳老前輩口中聽來的，他的意思是他不
    識孛，可是，這件代誌他要講給八斗仔人聽，當時他是八斗仔最富有的人，
    我在行船的時候，就時常想這件事，那個當時出去求救，從基隆拿兩隻毛瑟
    槍的「九仔」到底是哪一個「九」？我們的族譜裡有一個杜九，是我們第三
    房的人，比杜掇前輩多兩輩，漳泉拼時杜掇才十歲。當時，八斗子才十
    六戶而已。
    清朝實在很夭壽，大械鬥時都是用砲在車拼的，結果輸的一方就向清朝買槍
    ，他們也賣給你，讓你們自己去車拼，就不用管理了，這是最省事的方法。
    日本政府就不可能看你人民在互相相殺。
問：請問杜家的將軍爺是誰？
答：他是東周列國時期，就是戰國時代，京兆人，當時是作右將軍，是皇帝封的
    ，叫杜伯，這是我們的始祖，什麼時代跑到福建並不知道，從辭源裡面找，
    在長安城的東南，有一個杜伯家廟，京兆在長安以東，叫京兆軍，管一、二
    十縣。杜家兄弟乾隆三十五年過來，將軍爺乾隆三十六年才請過來的。在漳
    泉拼時，社寮打過來的時候，燒金紙祈禱，高才三十公分的將軍爺就一直流
    汗，不過，這個太過神化了，我在書中沒有寫，我也可以寫說將軍爺拼得全
    身流汗，不過，這樣不太科學，不太合理。
問：以前八斗子的土地都是杜家的，其他姓的房子呢？
答：以前八斗仔的地都是五條的，後來的人進來後貪心，過來起厝，過去也起，
    這個地就是我的，你也沒辦法管我，所以，才會收一些椼仔稅，一段椼仔繳
    幾塊這樣，意思是收一點椼仔稅買一些香仔、臘燭仔，拜一下將軍爺，由輪
    到廟公的那一房去收。
問：請問下管米是八斗子的真實風俗嗎？
答：是啊！以前配給米是一定的，米都不夠吃，當時，八斗仔就有一百多戶了，
    有人死了的話，就用鳳梨罐頭那種罐仔，就是米管，每一戶出一管米，叫作
    下管米，而且還要出一個人來幫忙，就是自力救濟，這個時期差不多是大東
    亞戰爭的時候（一九四一年至一九四五年）。
問：以前八斗子是不是有兩間煙仔會社？
答：最早有兩間，不過，我們知道的只有一間，在對面這邊，叫「西村鰹節株式
    會社」，以前的路在裡面，外面就是五分仔車路，煙仔會社就是在五分仔車
    路裡面，煙囪四角的，好幾丈長。當時，日本人在海中釣煙仔，我們在海中
    抓苦蚵仔，一只差不多四、五十斤或二、三十斤，這樣轉時鳥仔吃不到，日
    本的大隻煙仔船來買去，這些就買去當活餌，放在他們船中的水艙，等煙仔
    群在時，他們就將苦蚵仔吸起來，洒在海中，煙仔就會一直靠過來吃，他們
    就一直釣了，釣勾上沒有釣餌，只有假魚餌而已，而且也沒有倒勾刺。
問：聽說清國井裡面有下間仔，是真的嗎？
答：清國井內氤澎澎，哪有可能有下間仔，以前的查某間在炭坑仔外面，是草寮仔
    。我們知道的，日本人登輸，光復的時候，四隻竹仔一塊布就在賺了，她們
    沒有辦法，那個時代沒得吃，賺孤人，在橋頭仔四隻竹仔叉起就賺仔。
問：八斗子有戲台嗎？
答：八斗仔清朝就有戲台了，在對面那裡，不過，現在從基隆一直拓進來，也沒
    辦法了，現在就砂仔園最興。
問：請問林杸溝以前是不是全是林投？
答：林投溝在麥當勞那裡，我們作囝仔的時候，從那裡經過會怕呢！九斗仔也是
    全林投，我們囝仔時，到海邊經過這裡都會怕，不敢看，因為全骨頭，有時
    候風颱若來，沙子會被割去，那骨頭每副都整仙好好被林投根網住，不知道
    是什麼時代的人了，後來，鼻仔頭八斗仔公這裡，撿仔撿，屯起來，就變成
    八斗仔公，是八斗仔不是七斗仔的。
問：八斗仔公以前是什麼樣子的？現在呢？
答：以前的八斗仔公很小間，石頭厝仔，那骨頭都看現現，腳跟手都有，以前就
    是從海裡撿起來的，船回來，如有卡好心的人撿起來就都丟到裡面去，不過
    ，現在不行了，骨頭要放進來要問牠有歡喜無，要卜筊，無歡喜就不能進來
    ，要放到別處去，我作兩年，所以知道，還有撿到魚仔骨也拿來的，卡網欸
    網到會怕，所以當成人骨拿來要放。八斗仔公翻起時，由地方的人添油香較
    多，不夠的楊麗花收尾，楊麗花作戲，大眾爺可能也愛看，有一年楊麗花說
    要來作戲，結果失信，拿香是這樣說，後來聽說人有毛病，肚子痛，結果在
    家裡燒香，說今年未赴仔，明年我一定來作戲。
問：八斗仔公裡面有一些尪仔，一般萬善祠都沒有，這是作什麼的？來拜的人都
    是些什麼人？
答：那是作配頭仔的，經營這種廟都會想一些方法。來拜的人很肖，連賺吃查某
    也來，有一個查某，不知中大家樂中多少，作了五面金牌來，一面薄薄仔，
    幾分仔啦，一沒中就沒來了，像我買愛國獎卷，從五塊的開始買了好幾年，
    結果只中了一次一千塊的，所以，加起來倒賠。
問：以前八斗仔是不是有一間灰窯仔？
答：那是在九斗仔，那是媳婦仔伯弄一個灰窯仔在那裡燒灰，兩代就沒有燒了。
    碎石仔才有趣味，有一個印象，我的阿祖有在說，以前海中間有一個像日月
    潭中間的光華島一樣的島，以前有土砂，還長林投，有埋死人在裡面，後來
    就變成碎石仔了，土就不見了。

●不平事件
問：您兒子車禍的官司打了好幾年，有什麼想法？
答：這個案子是官商勾結，砂石車明明從後面追撞我兒子的車，人證物證都在，
    他們偏偏說我兒子的車是從外面跑進來讓他撞的，面對這種司法的不公，
    我正在寫一本「車禍命案看司法」，一定要為台灣人作一點事，揭開司法
    的黑暗內幕，書出來以後，我要自己去車站賣。

杜天賜

●兒時記憶
問：請問您什麼時候出生？讀什麼學校？
答：我民國二十年出生，讀八斗國小，讀書的時候，對運動方面的，我都是
    選手啦，游泳、相撲，我都是選手，當時去基隆中學游泳比賽，得到第
    二等。還去台灣銀行旁邊一棵大樹邊相撲，我們當時公學校還跟高等科
    的學生相撲，我從來這個都拿到獎狀的，我那個時候體型很好，一些大
    細漢欸攏嘛揠未贏我，連大漢欸嘛揠輸我。我那個時候，在學校裡面，
    可以說沒有會贏我，有的社寮來的，因社寮講習所才四年級而已，五、
    六年級要到八斗仔讀才能畢業，他們來插班經常攏卡大漢．都多我們好
    幾歲，我也是跟他們揠，所以，我囝仔時的體能就很好了。

●討海生涯
問：小學畢業後作什麼？
答：小學畢業後，我們整漁業，我老爸就叫我下來抓魚仔，不然要幹什麼？
    那時正欠腳手，那個時候的漁業，一隻火的，一隻拿網仔的，一隻拿魚
    仔的，一組三隻，都十二個人，每組需十二個人才能動，不然槳沒人划
    ，一隻船有四隻槳，所以要四個人划，每個人都有分配工作，所以那時
    候欠人，不下去不行，整海的人手沒當叫，那時我老爸叫人叫到哪裡呢
    ？東港，以前洛州，我們熱天，他們北風，壞天，他們那裡的人到我們
    這邊倒攪腳啦，好像插花仔一樣，攪腳啦，還有叫竹南人，夠來宜蘭人
    ，也有三貂人，阮老爸那時真是請很多地方的人來，討幾個月，差不多
    六、七月後就快散海啊！所以，以前的人討海實在真那個，每年討個幾
    個月而已，所以，那時的經濟實在很壞，作工作也沒有什麼可以作的，
    所以沒什麼發展。

●動力引擎傳入
問：八斗仔的漁業是什麼時候轉好的？
答：咱台灣光復以後漁業好，是日本有賣那些機器來，就是那個引擎，
    LEZELU這個好用，咱以前那個YAKITAMA需要機關長，要一個人在車間掌
    那台車，要走要停，都需要機關長在那裡操作，現在LEZELU免了，只要
    在上面弄一個開關，要走要停、要進要退，都在上面操作就可以了。
    LEZELU的開展，不會乒乒磅磅，油嘴仔等每項都很好就對啦，性能很好
    ，所以讓人很方便，不然打電也是一樣仔，若打電大小下，那個
    Propeller（螺旋推進器）會斷了了呢！那開展若超轉，我們調剛好時
    ，它的VOLT提起來，Propeller都斷去。 所以，大家愛用LEZELU[的，
    那個轉數都平均，性能很好。那個YAKITAMA不行啦，那個要人工去弄，
    卡落伍了。因YAKITAMA不精密，全要靠機關長調整，而LEZELU卻是很精
    密的。以前我也曾經整YAKITAMA，下去作大車，所以我知道這個不簡單
    ，作一個大車，只在顧那台YAKITAMA，所以，日本進口這個LEZELU以後
    ，台灣漁業才一下發展起來了。
問：YAKITAMA的引擎是台灣造的嗎？
答：是日本的，但有傳下來，台灣也有辦法作，但精密度沒有那麼好，我們
    的車床精密度沒那麼好，因為機器好壞和車床很有關係，車床若好，卡
    來就很密合，不會大小邊，YAKITAMA這用我們台灣的車床，車下去都會
    歪，像台灣的澆盆若澆凌欸（鬆的），凌虎虎，若要澆晻（緊），就要
    尬車，有時候要MOJO，去給它縮起來，縮起來就是沒油嘛，人家日本不
    是，日本的車床好，千分之幾就是千分之幾，非常的密合，留一個縫，
    剛剛好，所以說，人家的機器精密，他們發展就是發展<=>滬蚨貑K的機
    器，來車這些東西，不然你知道，沒有那個機器車也是沒法度的。所以
    ，車床是很重要的，這個技術問題，車床若壞，精確度就未準。所以，
    日本拿這個機器Lezelu來以後，咱這近海、沿海的漁仔抓得太好了，生
    產量一下子就起來了。
問：請問LEZELU的引擎什麼時候進來的？
答：很晚才來，我那時差不多二十二、三歲，剛好要娶某時才來的，差不多
    民國四十幾年，我去作補充兵時，LEZELU還很少，LEZELU剛進來的時候
    ，也有兩馬的，也有三馬的，看那個有多小隻，以前用划的船，按上去
    後就說不用划了，這樣就很好了，那個兩、三馬的都很小，跑橫的，我
    們普通是直的，但那個跟摩托車一樣是橫的，所以，那時進來，六馬大
    家就說很好了。

●扭曲的漁業政策
問：政府當時對漁船的形式有沒有什麼限制？
答：我再說這個漁業的改進和漁民抓魚的方便，我當時整一
    隻船仔，六馬的，我釘的船叫作和形，政府說是和形，和形就是櫓仔，
    有一個頭抽，說你六馬編好用，就是機動船啦，機動船就要調動，現在
    你今晚要跟這個人抓，就要去辦手續，很麻煩，你現在漁會散班啦，可
    是你欠一個人，要去哪裡辦手續？拿那張船員證要來抓，他卻說你要辦
    手續，所以說政府阻礙我們漁業發展很悽慘，這樣亂，他們都不懂，外
    行的，唐山來的，不知道怎麼弄，咱有去教他，但他們一懂也不懂，都
    這樣，後來，我那隻六馬的，在基隆市政府，一個姓結的說，你若要機
    動船，就要那兩支角，咱講這唐山船有兩支角，他們說有那兩支角才是
    ，唐山船才有那兩支角，日本的和形沒有那兩支角，要到哪裡去找那兩
    支角？他們就說，你若沒有那兩支角，就是機動船啦，後來，那這樣買
    命了，現在要討近海的，要叫一個海腳下去調動，就要辦手續，人家都
    散去了，你要怎麼辦，後來，我為了這件代誌，我甘願不住在基隆，我
    就遷到台北縣，這對這些LEZELU的船影響很大，後來大家都弄這個舢舨
    的，台北縣可以，基隆市卻不可以，這真是個怪胎，我就遷到深澳我的
    一個表的那裡，他也有整漁業，我就依他，入了好幾年，大約三、四年
    後來開放後我才遷回來，那時若被他設下去，以後就都要機動船了，這
    關聯性很厲害，我堅持不要，那時沒有幾隻，我一隻，還有一隻，長潭
    尾一隻，總共三隻，我們三隻甘願遷到別地去，也不願在基隆被他們弄
    成機動船，給他弄沒路，後來，人家高的一直弄起來，卡大隻的也是舢
    舨的啦，船員證隨便一拿就可以下海了，台北縣可以下來，基隆市到後
    來才開放，所以，我當時如果被他們弄去，那後來的都死了，大家都一
    樣，所以，我有顧慮到這個漁業手續如果不方便，你就不要抓了，等你
    弄到好，就這樣去仔（完了），而且他們這個憨巴巴呢，要給你出去就
    出去，不給你出去就免出去，來的都是沒有讀冊的了了，那充員仔都是
    大陸抓過來的，那不是軍隊呢，那是隨便抓來的，連簽自己的名字都不
    會簽呢！所以我說我們這個漁業真是坎坎坷坷，這手續方面，他外行我
    們內行，有的打不通，在那裡跳來跳去，實在是很麻煩。
問：您的意思是當時中國式的舢舨仔出去就沒問題，但和形的出去就要辦手
    續嗎？
答：和形的出去就比照大隻的機動船的手續辦，闢如說要調一個人，就要辦
    手續，所以我說，我整那隻LEZELU的就沒效了，就被你綁死了，不知道
    要怎麼弄，我如果我剛好在門口埕這裡沒多遠，我趕緊欠人叫了就可以
    走了，你給我訂這個我就去仔，漁會也散場了要怎樣去辦？還有那個旗
    仔，當時光復時，一個所在立一款，咱八斗仔立一款，長潭尾立一款，
    深澳也立一款，連統一也沒有啦！我當時十七、八歲去鏢丁鮸，行丁鮸
    船仔，刺旗魚的船仔，當時，要到龜山和硬枋，駛到裡面中間經過時，
    結果硬枋也打來，龜尾也打來，他們是聽聲就打來，乒乒磅磅，旗仔是
    什麼我也不知道，也沒有統一啊！有一次我到新港去，差一點被打死，
    我們當時拿三聯單要到那邊去抓兩個月才要回來，有魚仔沒魚仔我們都
    可以回來，但是，他新港的信號給我們下去，下去到半路，追丁鮸追到
    車仔振動高起來，後面的船仔板開開，這下子返回來，花蓮港是沒船仔
    櫚位仔啦，就要回去新港，為了這樣，說你晚上回來，就不管你三七二
    十一，聽到船仔聲，槍聲就碰碰碰一直來了，晚頭仔說這樣，後來，抓
    魚的人會聽，才去保安所告訴他們說，這隻是協德號仔，現在去那裡，
    因為有事情才回來，竟發生這種代誌，實在真害。
問：那時的信號那麼亂，有沒有人因此被打死的？
答：每個地方的信號都不相同，這裡要立紅的，那裡要立黃的，漁船要是過
    去，旗號色不同，就被打槍了，而且旗號是隨人定的，八斗子白的，深
    澳立紅的，你的船過去的話顏色不同，就被打了。我們這裡有一個去淡
    水拖白腹仔，結果卻被扣押，你也沒法度伊啊！咱台灣確實十萬無障啦
    ！

問：請問您對國民政府當時撤退到台灣的感想如何？
答：今天如果不是他們來這裡，我們怎會發生二二八，說這二二八怎麼會
    發生，因為從那裡來，那文化至少慢有三十年以上，因為那時大陸不平
    嘛！大家嘛亂，阮祖先嘛是亂才跑來的，我們說這個，唐山就是亂就對
    了，一直延續下來，幾百年一直下來，唐山為什麼會亂，因為治安壞，
    好像無政府狀態，他們的莊裡都住同姓的，你住一姓他住一姓，扣未著
    就在拼，還有隨人顧，這顧那顧不統一，就好像你一國我一國一樣，自
    然就民不聊生，百姓要賺吃就賺沒吃了，歷代來腐敗就在這裡，沒有好
    好規劃，今天這些人才會拼到台灣來，離鄉背井這是事實，不然，大陸
    這麼好，他為什麼不住，那就是今天不能住嘛！所以才要拼性命過來這
    裡，當時氣象無法預測，拼命乘帆仔來，起風時，ㄠ下去，死多少人呢
    ！所以，這是個悽慘史。那不是我們大家說祖國祖國，日本時代，大家
    也在待念祖國，我們那些老歲仔嘛講祖國來仔，真歡喜呢！大家說，祖
    國來仔，咱就愛來放炮仔歡迎，真歡喜呢！後來從仙洞起來，一看說，
    去仔，這身軀，這到底要怎樣祖國，而且來了後軍紀又壞，又亂來，青
    艮艮擠來，夠餓剎剎，咱這邊治安又好，到這邊沒跟人家的規矩，就被
    人家看滖仔，兵仔也這樣，我們不是說台灣人沒認，咱本來就很認祖國
    了，我們看那些才失望，但他們還沒有檢討，你叫那些什麼腳少來，這
    些人是怎樣跟你會和，叫一些烏魯木齊的人來。我們當時囝仔也想看一
    個祖國，當時放炮弄獅，大家都說祖國來很好，遇到帶這些來，就是這
    樣的原因才會發生，這早晚會發生的，人家牽水度怎樣牽你也不知道，
    你隨便拿個水度頭壁給它堵入去，這樣水到底要從哪裡來？所以，我才
    說這個差距太大了，不過你也莫怪，他們那個有政府好像沒政府咧，自
    生自滅了，兵仔來作，也沒有半錢，吃煙都不夠，要怎麼生活？

●鏢旗魚
問：請問您鏢丁鮸最大曾經鏢到幾斤的？
答：我鏢丁鮸很久了，我是站在最前面的，最大曾經鏢到六百斤，鏢的時候
    ，前面站兩個，被我這邊鏢著，另外一邊沒鏢著，只有中一條而已，旗
    魚跑的時候，刷刷叫，一直跑，好在刺在尾溜，尾溜卡軟，鏢旗魚若死
    ，肉就卡硬，若活活的，肉就很爛，有的會被牠拔起來，剛好尾溜肉卡
    柔軟，如果從中間挽來，有的大的手頭又拔起來，也要讓魚仔死，魚仔
    死肉嘛會卡硬，硬來倒鉤刺仔才不會勾起來。
問：請問旗魚是怎麼鏢的？
答：旗魚在海中游，尾溜舉起來，紅紅的，咱船在跑牠也在跑，跑到看可以
    的時候，我們的鏢就給牠射落去，射沒中就去仔，射落去還要看有中馬
    沒中馬，有的射中了，不過跑的時就落去仔，又拖那支鏢那麼重，沒有
    重傷，就壞了。鏢丁鮸，歡喜是歡喜，有時候刺到大肉，又拔起來，那
    肉軟軟的，就拔起來了。要等牠跑到在仔（穩了），肉硬起來時，那就
    不怕牠拔起來了，如果軟軟的，就還活活，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要拔起來
    ，有時繕嘎夠位仔，落去仔，所以這丁鮸，就要給牠要死了，才有法度
    抓上來，還要揉啦，不能凶凶拔來，不行，一下就落去仔，旗魚脆命，
    有時刺到，伊凶凶跑跑欸就死去仔，自己就栽落達底就死仔，所以這丁
    鮸性就是這樣，不能趕緊，要穩那揉，繕就是穩那繕（倦），候魚仔倦
    ，所以，我手頭的這些經驗很多。
問：當時鏢旗魚之外，還有鏢哪些魚？
答：旗魚、鯊魚、魟仔魚都可以鏢。那大的魟仔魚，我都拿那個大支的絞鐵
    隻仔，很重，那要很重力才能夠穿透，才會進去，不然刺去就落了。我
    是站在最前面的，有時風颱也拼出去，我們在戰那種風浪啊，卡實味樣
    你看了腳手肉會顫。從水湳洞到鼻頭一角，像這線，沿岸全都石頭邊，
    船仔都在那邊巡，丁鮸就浮在那個所在，看到魚仔也要擠進去、船仔也
    要駛進去，魚仔刺到痛跑到裡面，我們也要跟著進去，看你會不會緊張
    ，嚇死喔！這種狀況，一個師仔剛出來，看了才知道說，鏢旗魚人欸腳
    手和拼這個命在拼，風湧又大，大家看了都會很緊張，又在石頭腳，機
    器又不能停，一停就去仔，丁鮸卡早在巡都巡到很靠近，吃到石頭腳下
    來，外面比較沒有，所以，不得已船仔也要巡入來，那鼻頭鼻，流外透
    （海流很強），颯颯叫，船仔會傾落嘛嘎伊巡，丁鮸會去撞到鼻頭鼻那
    流，紅紅的才在那邊達伊刺，看到一尾丁鮸，統船仔欸人目睭攏青烔烔
    ，大家好像在相台（殺）備戰仔啦。
問：請問鏢船上有幾個人？工作如何分配？
答：差不多七、八個人，最頭前兩個，一個正（右）鏢，一個左鏢，後面兩
    個，就是在比手，副手就對，正邊、左邊都一個，看魚走什麼勢，手就
    要比了，後面掌舵的人也要看前面兩個人的手，看到前面比左手邊，舵
    就趕快要轉過去，比好了，手就抬起來，這都是一個口令呢！不然，要
    抓那尾魚仔那麼好抓？魚在跑很快，船仔噗噗叫就跟候著，等追快到了
    ，愛催鐘仔，鐘仔催咧，大車就知道快要到位仔，要拼起來，車就要拖
    卡高咧，拖卡高才靠得近，我們說那個Handler拖高，馬力就會比較大
    ，強拼過去，你若平高的話那馬力、速度就擠出來了，所以，鐘在催的
    時候，有的機關長會截（測），看鐘仔幾下就是這尾魚仔快到位仔，伊
    就留到尾溜仔再勃起，現在LEZELU是免掛水，YAKITAMA就要掛水，就是
    擔水落去降，不然，那熱度太高了，十馬力的引擎，掛水掛落到底，差
    不多變二十馬，它那熱用水去達降，會超過那個馬力，所以，那
    YAKITAMA的船在鏢丁鮸，水掛落去，整隻船仔都震動，頭前搖嘎要斷去
    ，所以，刺丁鮸真是緊張又刺激，而且都有步數，每個人都有一定的職
    務，要比好、弄好，全部弄好後，給前面那兩個人鏢，二手也是很要緊
    ，魚仔比候對，跟候著，魚仔旋什麼勢我們要用什麼勢去擋，這都很重
    要，會不會差很多呢！鏢一尾魚沒那麼簡單，統船員都要動起配合。

●扒龍船
問：日本時代八斗仔是不是有扒龍船？
答：我那時還是作囝仔，還是排沒扮欸，卡早攏是那些老班欸在拼，一個都
    是幾百力的，我那時還是駛到後面的，還是沒法度的，免落去跟他們拼
    ，他們那個以前都是落海划槳，力頭外飽欸，而且體力很好，每天都在
    划這個槳，要出去到都位，兩步路也要划槳，還有拖那個網才吃力，一
    眠到天光，討那海，照到魚仔，牽進去，網仔要拖得好，要拖得圓，拖
    得開，不是隨便放放、狹狹的，魚仔要如何進去，船要划動，後面的網
    仔要拉直，那個力有多大呢！有時候流紋（潮界）來，網仔會達你絞、
    會歪，網仔會挾偎來，這時，好腳少有辦法討，壞腳少的就沒法度討，
    因為你網仔沒法度撐開。

●傳統漁業的甘苦
問：請問以前的漁民抓魚有沒有什麼一些甘苦的趣事？
答：最早抓魚是用三隻船為一艚，用竹把，即竹片綁成一把，點火燒，三隻
    船中的火船仔用竹把的火帶魚群進去網中時，這個中間，如果風突然吹
    橫的，那些拿竹把在燒的人，時常會讓風吹竹把上的火燒掉頭髮和眉毛
    ，由此我們就可以想見，以前抓魚的人是多麼的辛苦。

●燈火的演進
問：火船用的燈火如何演進？
答：最早是用火把，竹把的火是在水面上一點點而已；後來改用臭油，也是
    在水面上；後來又改用磺火，上船要帶磺桶，火也是在水面上；後來，
    日本時代，開始使用電池，也就是VADELI，當時，日本尤阿達（音譯）
    公司要來台灣推動，要賣這些東西，他們先給這些業主用，用到業主覺
    得這個東西可以了以後，再納（付）錢，日本人在推銷這些東西是很驚
    人的，不然，當時的台灣人憨憨說：「啊這個不能用啦！人家用臭油或
    磺火在水面上照咧照咧才可以，用電火伸到水中怎麼可以？」所以，日
    本的尤阿達公司開始先給你們用，都不用錢，等漁民覺得可以了再來買
    ，這就是燈火從水面上變成伸到水面下的經過。等燈火伸到水面下後，
    也不會像火把一樣燒到人，而且光度更大，當時用二十四VOLT的，以前
    在水面上的火是紅色的，但伸到水底的燈火是青色的，光度大，漁民才
    感覺到用電池抓魚比火把火、臭油火、磺火還要好，這就是演變的過程
    。光復後，也還是用電池，後來，鼻頭有一個張源成理事長，因為他有
    改良的頭腦，他用船上的主機來開鉤，拖那個馬達，船在駛的時候，用
    飛輪拖發電機，等車仔在走時，馬達就發起來，電就自己發出來了，結
    果電力增加了幾十倍，也使小管大豐收。因為用發電機的電火不會熄，
    用電池的電火會熄，因為，在晚頭仔剛點時很亮，到眠尾來就沒電了，
    而且，早上還得扛上來充電，而發電機只要馬達讓它跑，開大一點讓它
    拖就不會熄，而且不用充電，所以很好用，後來，電池就被淘汰了，發
    電機的電火也從二千燭、四千燭、五千燭、六千燭，一直到現在有到八
    萬、十萬多燭的，現在抓小管的船回來後你給它看，一個電火常都是二
    千、三千燭的，所以，現在抓魚和過去是天差到地。

●漁具改良
問：政府對漁具改良有否幫助？
答：政府還是不了解抓魚人的甘苦，不知道設備要這樣弄才會輕鬆，所以，
    過去時常給我們限制，闢如我們要設備那些開關、要顧那些馬達，一定
    要弄一個櫚仔櫚，放在裡面，現在不是，如果要弄一個塑膠包起來，他
    們就說這樣不行，這樣會擋（阻止）聲，這樣有改造。人家在抓魚的人
    他們會想，我要怎麼抓，用什麼東西來抓，這是咱漁民的內行，那些從
    山頂來的官員根本不懂這些，又時常來找漁民麻煩，遇到了，我就跟他
    們舞仔，跟他們嚇（較量），現在才放卡鬆，不然，照以前的情況，改
    落到底，還要叫建築師畫圖，漁民會加開咧好幾萬，大家叫苦連天，而
    政府單位推來推去，港務局說不行，推給省漁業局，漁業局又推給港務
    局，最後又推給交通部，我們漁民知道抓魚很甘苦，一直要改進，但政
    府就沒有跟著改進在走。現在，因出去抓魚的時間長了，所以霜仔（冰
    塊）就改冷凍的，副機又放下去，用副機來配這馬達來發電結這冷凍，
    這樣一來，用油量會增加，最近，又在說油量不能太多，要限制，我就
    說，你是在限制什麼，那是高雄那邊有一些沒有在抓魚的人載油在賣，
    那是他們的事，你不能和這些正當抓魚的人一視同仁，照著禁止，這是
    顛倒車在走，所以，我和這些人講，都很不客氣，說你們前世卡好命，
    在頂面，不知道下面的甘苦，這樣給人家約束，對漁民很困擾，了錢又
    了工，勞民傷財，漁民錢開落就要開落，如果不增加設備，跟不上時代
    ，無法跟人家競爭抓魚仔，所以，漁民的困難很大。而他們都是聽一下
    報紙在說，那些賣油的是治安的責任，而不是善良漁民的責任，你今天
    都沒有從源頭去找責任，而推卸給漁民，變成大家都是壞的，這是不合
    理的。

●對講機
問：以前漁船什麼時候才開始用對講機？
答：以前漁民抓海，有聽外國說用這個對講機，才不會發生海難，魚仔也能
    多抓一些，不過，這兩項好的事情當時他沒給你想，都想到走私、通匪
    ，這兩頂帽仔戴下去就未得動了，若講到這種東西，就好像未活了了仔
    ，愛沒收去。所以，當時的漁民是一個話機藏到無路，有的若有交情，
    就放在那裡，他們說是辦公，我說他們在辦私，因為如果民國三十五年
    到四十五年的話機都沒收，抱到聯檢處的話，再蓋三間厝也不夠用。為
    著一條代誌，咱這裡對面一隻船仔有一天沒出海，我就對他說，你今天
    怎麼不去海欸，他說船仔的話機仔被沒收去，去外面就好像臭耳人同款
    ，不知道了了仔，我說，你是怎麼被他弄去，他說，檢查哨以前一些老
    芋仔、充員仔在報關，那些烏魯木齊說要錢，漁船仔回來怎麼會有錢，
    他可能跟他們博客兄，賭爛仔，就把對講機抱去拿到聯檢處第四組，以
    前第四組漁民沒人敢去，那裡好像王爺公府欸，去攏沒好康欸，那都是
    軍欸仔，去攏磅磅叫，攏沒有在尊重這些漁民。我當時想，死了，第四
    組，我那時是基隆市的工作委員，後來我就想，不去和他辯一個理怎麼
    行，第二天，就帶著工作委員的證件去了，組長不在，漁船就講，不然
    向這個沒收的人拿，這人就說，這哪有辦法，這統基隆市什麼司令也攏
    沒法度，好像天大地大一樣，我就問，這要什麼司令嗎？這代誌沒救了
    嗎？他就說，我是照公辦理，這時，我就給他堵落去，說我聽說誰也拿
    回去了，誰也拿回去了，這台為什麼要放在這裡，這樣你說是辦公，你
    是在辦私啦辦公，那漁會理事長嚇得半死，我點到這裡，再講下去，瀆
    職就要沒頭路了。後來，那組長對我很客氣，我就對他說，這個話機對
    漁船的安全第一重要，發生海難時可以急救，話機一講，咱的親戚朋友
    可以達咱支援，這是最要緊的事；第二是漁民在抓魚，東西南北這麼大
    ，在哪裡抓到也不知道，跟臭耳人一樣，都不知道消息嘛！如果話機有
    在通，哪裡抓到，消息就會靈通，我們可以到那裡去抓魚，這變成增產
    ，不然，人家魚仔抓嘎倒去你還不知道；第三是如果敵艦從海上來，你
    陸上也不知道，你國防也沒在海面，怎會知道，漁民專門在抓海討吃，
    就好像一個放線，咱軍民若合作，也很好，這會加強，他也認為我說的
    很好，後來，警總的來作筆錄，我就說這些給他聽，警總答應講好，要
    報到國防部，絕對准，後來報上去以後准了，才叫漁會發牌。所以，這
    是一大轉變，這些漁會代表、漁會理事長沒辦法講，結果我給他刺破，
    當時漁會的理事長是楊聰吉，還來罵我，那是作假的嘛，我當時就嘎嚷
    ，他們哪會知道漁民的困苦？哪會講出真理？那聯檢處第四組的組長，
    退休後到漁會來作主任，叫趙懷國，人還在。這差不多是二十幾年前的
    事了。現在，如果你漁船沒有話機，就不能出海了。
問：日本時代有沒有這種揩油的代誌？
答：我在日本時代沒有聽說過揩油，就是國民政府過來以後，才有這個字，
    你們少年人要記好，這個「揩油」就是大陸過來的，現在才流傳這個揩
    油。

●貨櫃屋事件
問：八斗子漁港邊的貨櫃屋有什麼用途？
答：放在岸壁的貨櫃屋，可以放在這裡也有一個因緣，我頭一屆要選里長時
    ，剛開始要選時，有一些漁民差不多五、六個，先去買貨櫃，因為咱這
    漁民漁具很多，索仔、網仔等一堆，有的就想說買幾個放在那裡，漁具
    放在裡面，要拿要放攏卡方便，也不會因吹風曬日，較不會壞去，所以
    ，五、六個就買五、六鉲貨櫃，不到一個禮拜，當時市政府是陳資平作
    建設局長，就下令貼封條，一禮拜七千塊，要將它當作廢棄物丟掉，先
    跟你聲明就對，後來，漁民來找我，叫我作個頭和市政府說一個情理，
    當時一個貨櫃五、六萬，要吊丟掉還要罰金，未活仔，漁民一些東西不
    知道要放在哪裡？當時我就說，好，我去找他們講看看，當時三個去，
    他們兩個都沒講話，陳資平就罵我說，漁民鴨霸，佔公地，都不守法，
    所以一定要辦理。我就說，局長，我們的報紙時常在賣，說政府要照顧
    漁民，三申五令，說政府愛顧百姓囉，說一大堆，照我調查的結果，所
    有的西部漁港，從新竹方面一直起來，一直到野柳，所有的漁港，每個
    都有作漁具倉庫，給漁民放漁具，獨獨咱這個八斗仔沒有，你們說有照
    顧漁民？他說，真的是那樣嗎？我說，你如果不相信，我們明天到野柳
    漁港比較近，去看看看他們有沒有作漁務倉庫，你們這個作不夠呢！你
    們常常騙這個社會說你們在照顧漁民，請問，照顧在哪裡？我的話一說
    完，他們都沒出聲，後來，他們就說，那就隨便弄一個借用書，准都好
    ，確實漁民需要，別的地方有建，我們這裡沒弄，不然，就讓你們先放
    著，我說，可以，我就寫一個借用書，將來你若要時，我們還你，但是
    ，你必須要替我們找一塊土地，將來給我們放，這是你政府應該作的，
    後來，有預算有一塊地要作一個漁務倉庫給我們，這就是貨櫃屋的由來
    。因為我們知道漁民的困苦，漁民整海，東西很多，網仔、機絲頭很多
    ，要怎樣拖到厝內。所以，這是我幫他們爭取的，那天才寄公文來說，
    要找地，這樣才有一個安置的所在，漁港就是要照顧漁民的，不能只坐
    在辦公室，不知漁民的生死，也不能無故取締，引起民怨。公務員不照
    政府的政策去作，違背公務法。

●漁船安額
問：有關漁船出港時，我們漁民的數額，您是否也有爭取過？
答：船員的安額方面，有一次，我在岸壁走，聽到漁船上的人在唉，去了解
    才知道，咱這裡基隆船仔五十噸到一百噸，要四個人，高雄才三個而已
    ，差一個人，所費就了無算仔，一次就幾千塊幾千塊的開支，還不實際
    ，別人用三個，我們用四個，一年冬的所費就多多少出來了，我們的政
    府啊，不能一國兩制，政府是統一的，那你今天統什麼一，所以，我就
    去找漁會的理事長，那時，謝守男在作理事長，當時，他和一些漁民代
    表在吃茶，我就說，謝理事長，你也稍微那個，別人三個，我們四個，
    船主負擔那麼重，多一個人這要怎麼弄，他說，我沒有法度，我說，你
    有沒有高雄的資料，我來想辦法，他說有，就拿出來了，我在漁會就打
    電話給農委會的李建全，他很尊重我，問我說有什麼指教，我就說這個
    高雄三個，我們這裡四個的代誌，他說，真的嗎？馬上叫我把資料傳真
    過去，後來，農委會下令下來，馬上改三個，聯檢處那些人每個都楞住
    ，你不能說，以前那樣，現在就那樣，你也要比照一下，我們說的話有
    理，有公信力，自然就行會通。這是差不多兩、三年前的事情。基隆這
    裡，差一個人，還要去叫人頭，載出去再載回來，很辛苦啦。
    （所謂安額是指出海時，我們台灣船員的名額，其他你要請大陸仔你再
    去請。）

●漁業問題
問：您覺得政府的漁業政策有落實到照顧漁民嗎？保七有保護漁民嗎？
答：保七的他們不願意惹麻煩啦！保七的也知道，因為大陸的漁船番苟苟，
    你如果去差伊，很麻煩，還有一次發生保七的竟然被帶走的事。所以，
    現在政策的搖擺，漁民就會對政府沒有信心，應該要有一條路出來，讓
    大家走，而不是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不能遇到問題就推給船主、
    業者，發生問題了才要業者去負擔，而是要有一條路給漁民走。闢如我
    說有一條打油詩：「可憐漁民哀哀叫，沿海污染受迫害，漂泊海上摸大
    海，漁民笑伊憨大呆。誰人在關心漁民，三頓不繼誰人知？誰人在關心
    魚價，漁官鬥法誰人知，富麗漁村就要開，漁民才會笑咳咳，開拓這美
    麗世界。」就是政府要去開拓世界的漁場，看那一國的漁場可以抓，政
    府的力量才大，要拓漁業權，而不是到處再禁止漁民這個不行、那個不
    行，漁民賺莫吃，自然就死路一條，就會受到不好的引誘了。政府不能
    以死是死病人，醫生都不會死的態度在面對。
問：現在八斗子的漁業問題最嚴重的是什麼？
答：因為漁業沒落，許多人就不太想去抓魚了，所以，他們就用一些外勞、
    大陸仔，大陸人也越來越那個，而且一些漁業技術會被拿去，以後咱的
    漁民就沒地賺吃了，這問題要考慮呢！現在大陸的漁船整那麼多就是這
    原因，所以後遺症很多，要小心。大陸人好的也有，壞的也有，如果管
    理上弄不好，也很容易出問題。所以，政府要來解決這個大的課題。尤
    其，外勞的管理及其身份調查都是很重要的。

●中油事件
問：八斗子建港時，這裡的居民有沒有遇到什麼樣的問題？
答：民國六十五年時，政府要開八斗子港，到民國六十八年時正式建港，建
    港時，三千坪給中油公司在港邊作一個漁船加油站，給他們後，他們卻
    偷偷的擴建，一直用鏟仔機（挖土機）一直鏟了，都沒有什麼禁忌，原
    本在海邊的，後來一直推到山上來，把一些房子也都拆壞了，後來，談
    到賠償，他說照六十三年的，六十八年拆房子，賠償卻要照六十三年的
    ，這怎麼有夠工錢和買這些材料，今天我們的政府拆人家的厝，都有照
    當時的地上物行情賠償，他們不是，六十三年的價格拿到六十八年來要
    賠這些受害者，我就是為了這一點，我反對，不然，你就不要給我著到
    ，他們卻偏偏要著到我的厝，這就是隨他們拉來拉去的，看他們有多鴨
    霸，說起來目屎都會流，我當時被逼到什麼地步呢？這事一直講未好勢
    ，他們也不賠我，卻把一條水溝撿到我厝的牆圍裡面來，風颱來的時候
    ，水都整個流到我的厝內來，水漲起來，一時消未出去，電冰箱就整個
    浮在水面上，看這中油有可惡嘸！我問他們，這地又不是你們的，你們
    為何要給我弄這樣，他們卻說，這是我著欸，真會讓人氣死。
問：這是您從事中油油庫佔地事件的開始嗎？
答：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才去市政府調查，寫公文給市政府，請示市政府說
    ，石油公司到八斗仔起加油站和油庫到底有許可沒有？我第一個就從法
    令上的問題去問，後來，市政府給我回文來，說中油的油站是有，但油
    庫沒有，那時我就開始寫文說，那你應該拆才對，我就叫市政府要拆，
    但市政府那時沒他的辦法，擋著欸，不敢執行，不敢拆，給我寫說三個
    月內給伊補貼，但後來始終都沒有辦法補貼，這就是當時市政府實在無
    奈，因為中油靠經濟部，所以，不管你地方啦．以前他們在台灣違非亂
    作就是在壓制百姓，地方政府跟本就沒有伊欸辦法，這是我親身碰到的
    ，統基隆市投訴無門，議會也不能告訴我要照六十八年的補償，也沒有
    法度，看多悽慘，那個時候，可以說統基隆市都他們包去了。投到後來
    ，就到中央找到一個叫沈晉發的，石油公司基隆營業處的處長沈鴻臨去
    連絡沈晉發，來親自請我去團管區活動中心，好像是七十二年時剛蓋好
    ，當時，他們叫團管區和一些情治單位，故意開那個會想要將我收拾起
    來，本來我也不知道，去的時候一看買命了，有調查局和那些保安的、
    警備的，開會時，基隆市黨部只有王翔，王翔是第一組的組長，跟我很
    好，當時他也相當有影響力，有說公道話，當時基隆市長陳正雄派陳新
    平去，王翔也很敢講，罵他說，你要把八斗仔的漁民帶到哪裡，當時，
    他們擺出來的就是要給你審的意思，後來，他就開口了，說石油公司的
    建設是國家的經濟建設，任何人都不能反對，你這些錢我給你弄好放在
    市政府，你明天拿印章去市政府領，把錢領起來，剩下的解決，油庫的
    事你不能再講，這事情我替你解決，我想這樣怎麼可以，後來，我就舉
    手說我有意見，請他們把核准的文件拿出來，你不能說為了國家經濟建
    設，經濟建設也有它的法令規定，根據什麼人應允，有否合法，被我一
    說後，大家都靜靜的，他們怎麼拿？那油庫的執照是行政院特種建築法
    第九十八條，基隆市政府並沒有辦法處理，你沒有行政院的核准，就是
    不合法的，什麼經濟建設都一樣，如果你們證件拿得出來，我的賠償不
    用賠，只要有政府的法令，我就配合，看我有愛國還是沒有愛國。
問：當時，您已經當里長了嗎？
答：我會當里長就是被石油公司逼出來的，那個時候，我在抓魚，每天出門
    抓魚，顧賺錢，因為那時的魚況好，當時阮厝內兄弟仔一人一隻船，漁
    目攏自己整的，我當時在掌船長，為著那間厝那麼沒理，我甘願起來和
    他們拼，拼的時候投訴無門，過來也撞到壁，過去也撞到壁，但是，我
    也有遇到很多貴人，我說一個祕密，當時市黨部主委趙景山，再久我也
    給他懷念，只有這人給我支持，他就說，中油公司那麼沒理，一個八斗
    仔從祖先來這裡好好的，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弄，後來，他對我講了一句
    話，說要找蔣經國替我們八斗仔作代誌，我拿總統牌當時沒有人知道，
    趙景山就是蔣經國的系統，他的親腹，因為他看我有起，也和我很好，
    就告訴我說，不要緊，這件事你有理，也認為石油公司不對，當時打算
    請蔣經國先生來看一次後，就要把它拆下來，我那時的信心才一直提上
    來，認為來看一次就能夠解決，不用我一直和他們舞，後來，蔣經國糖
    尿病，目睭莫看欸仔，所以，他就對我說，元首生病了，這國家的事情
    現在不能再講了。後來，這個事情就一直拖，我那間厝是起在國有土地
    上，民國四十八年就起了，這土地本來要給他買，後來想說等到都市計
    劃時，再來買，我們起好時，他們就給我翻，說我這塊地還沒有租，也
    還沒有買，他們就故意在我起的厝買一角，那國有財產局的經辦人叫劉
    忠麟，那時他們才用那個告我，閃這個油庫的目標，後來，開庭時，我
    台北一個律師朋友人很好，也沒有跟我講錢，就幫我出庭，後來，法官
    判決拆厝還地，結果，都沒有半毛錢補償，後來我就跟那律師朋友講，
    你看有什麼步數，尾帖藥就給他放下去，人家政府拆厝也都有賠，這個
    中油公司拆厝也要賠仔，後來，用控告的，控告後才改判說，拆另外拆
    ，請求另外請求，就是弄兩孔，拆給他拆，賠你再去講，他這個陰謀很
    大，賠是要上法院，還是大家來講賠的事，我後來就要求市政府，說我
    有請求權，要來作公道人，協調看要賠幾元，後來發八張的通知書，來
    都說也沒有你們市政府的事，要拿這些錢就到法院來告，來訴訟，經過
    三年，我都沒有去拿，法院已經被搓死了，我們時間綁在那裡怎麼可以
    所以，有辦法給你拿沒辦法給你散，那律師跟我講，你如果是遇到貴人
    就有救了，千萬不要跟他落法院，落法院你是一定輸的，因為伊用錢落
    去硬拼，如果要屯嘎贏，你就去仔，你這個留下來沒關係，等待機會再
    處理，後來，我一個兒子，第二的，他丈人的一個親戚林永瑞，現在還
    在，在黨部作相當大，這是李登輝的人，李登輝作台北市長時，他在台
    北市政府，因為他有錢，後來也有下去選，有著兩屆。我當時就去找他
    ，那個賠償表多少錢事前就已經寫好了，然後再假裝叫你去開會，簡直
    就是騙這些大眾嘛！後來，他辯理辯給林委員說，他講他都講未好勢，
    不得已才告我，然後就給委員洗腦，說這個人很搞怪就對了，林永瑞後
    來就將先作好賠償表，強逼民眾就範的證據提出，才使中油的總處長向
    我道歉，我也覺得很光榮，那個時候才討回公道，才有賠我厝的損失。
    當時找人、上法院都沒有中油的辦法，只有立委的力很大，政治的事我
    很了解，是要不要放而已，要放的話，那力量很大，但立委中有幾個有
    那種魄力和正義感的？如果被搓去就沒法了，還好這件事我有討回公道
    ，中油過去所作所為就是造成今天狀況的原因。後來，有的人就說，你
    既然出來了，就出來選里長。

●八斗子地區公害防治自救委員會
問：八斗子地區公害防治自救委員會是如何成立的？
答：八斗子公害防治自救委員會是在民國七十七年五月成立的。我當時作公
    害自救委員會的總幹事時，我就寫了三張抗議書，叫他們說八十年底都
    要替我們解決，台電在七十八年十二月接到我們的抗議書之後，就說，
    本公司依據溝通後的結論辦理。還有一張是垃圾場的，一張是石油公司
    的承諾書，我們本來要拿到法院去公證，後來市政府說免啦免啦，用市
    政府的大印蓋上去。還有排水溝的部份，放了七年，後來花了一百多萬
    ，作了一個小公園，以前那裡一個窟仔很大窟，臭毛毛。垃圾場是市政
    府的事，當時才打五十公尺而已，叫他們弄不給我們弄，還要加固、美
    化，那些條件都沒有作，我們就給他們抗議說要作，結果現在海湧弄得
    越來越大孔，一些垃圾都被捲入海中。
問：石油公司佔地的事件如何處理？
答：石油公司佔的地，現在有在都市計劃中要變更為公共設施，他這個地為
    什麼不能賣呢？因為違反國有財產法第五十條，合法的可以用，可是中
    油是非法的，所以就不能用，石油公司那麼大膽一直挖就是因為有這個
    國有財產法第五十條，但合法才可以，不合法就不行，所以，我要給它
    變更就是這個意思，民國七十九年時，我給它變更，三關兩關通過，當
    時，省的都委也過，市的都委也過，但到了內政部，不知道在弄什麼，
    又維持倉庫，市政府有公文給我，叫他們不能建築，所以，那些地一定
    要討回來，我今天有叫王拓質詢，他說已經有質詢了，油庫本來有十一
    粒，現在還四、五粒，我們給他拆最大的三粒，那空地看有多大你看，
    好幾千坪，所以，他們這個當初來就無法無天了，他們也不知道當時如
    果拆那些厝若解決，代誌就結束了，就是因為那厝要硬ㄠ，而又ㄠ到我
    的厝，也剛好遇到一些貴人，才有辦法提振勇氣和他拼，也只有我們八
    斗仔可以，不然也沒法度了。
問：您從事這種對抗強權的事，家裡贊同嗎？
答：我本身沒有賺錢沒關係，我的船仔讓他們去弄，我老爸在生的時候就說
    ，這時有錢可賺你要去賺錢啦，我就說，這時要賺什麼錢，這莫達議落
    （玩下去）要賺啥錢，我們這個是為了以後的子孫，這油庫就好像定時
    炸彈放在這邊。

●台電復廠的陰影
問：當時台電不是聽說要復廠嗎？
答：對，當時是我本人以莊的名義去抗議，當時台電本來要復廠，要再起，
    這時，大家才著驚，因為台電的煤炭煙的污染實在是太嚴重了，當時新
    聞有賣出來，這個張通榮就先來探，先放汽球出來，說我們八斗仔的人
    舉雙手歡迎台電來，他是要看我們如果靜靜的，就要建下去了，後來，
    我才去請王拓回來，王拓當時美麗島事件剛回來，我們就想想，這是我
    們的子弟，要叫他回來，王拓回來看了後就說不行，所以就趕緊組織起
    來後，我就被選為總幹事，當時，王拓還有點怕，我就對他說，政府的
    資料都在我手中，你要有信心，後來，油庫、台電及垃圾廠三項都放進
    去，在民國七十七年五月開始運作時，我們就寄抗議書給各單位，要求
    八十年底全部要給我們解決。

●垃圾場事件
問：後來他們承諾的事有沒有跳票？
答：垃圾場就跳了兩次支票，林水木給我們按，一次六個月，總共兩次一年
    多都沒有給我們處理好，要遷到哪裡去也沒有弄好，第三次我們才去給
    他們圍，讓垃圾車不能進去，他們才感到壓力，不過也沒有辦法，因為
    我們有理啊！林水木本來要縮在市政府，要放給他爛，把這個罪要賴給
    我們八斗仔人，但我要求他要出來講，八斗仔十幾年來，讓垃圾倒得海
    裡、山頂都滿了，那個蒼繩滿滿的，你到底於心何忍啊？這種事情，我
    們住在這裡的人已經凍（忍受）十幾年了，垃圾場消毒也沒弄好，隨便
    洒一洒，土蓋一蓋，下雨沖刷、好天日頭一曬，蒼蠅一起，從山的那邊
    飛到這裡來，那時候，黏蒼蠅紙買到都沒有了，政府夠配，買到沒一間
    敢作，那種悽慘的狀況，大家看了實在未凍欸仔，所以大家才起來抗爭
    ，我那時已經和他嚇（拼）七、八年了。

●拆厝事件
問：您的厝當時是如何被拆的？
答：當時他們來拆厝的時候，說一個笑譚給你們聽，他們來拆，沒有賠我，
    當時，第二分局的那些刑事組的和那些來拆的，有近百個，因為他不承
    認嘛！因為怕引起打架，所以才那麼多人來，我那天剛好去立法院，也
    不知道他們在拆我的厝，一回來後，看到整群在那邊，也有查某的警察
    ，後來我跟他們說：「你們這些腳少，若真正要反攻大陸喔，我看你們
    一定腳底抹油就走了，但是，在欺負百姓的時候，喔喔，繕嘎安呢！」
    後來，第二分局的就說：「啊！杜欸仔，會賠你啦，莫要緊啦！」後來
    拆完後我去找他，過來也說沒我的事，沒法度，過去也說沒我的事，尾
    手仔我去找局長王秉玉，跟他說，你們拆厝時說要幫我爭取，後來被我
    講得沒有法度了，就說，不然我來去說看看，結果，兩三天後回我消息
    說他沒有法度，說法院判決等，沒有警察局的事，你看，地方的治安首
    長沒有辦法為百姓來主持公道，作什麼首長，他們到這裡蓋油庫，違法
    的建設來侵害到百姓的權益時，今天，你們也有責任呢！你作治安的首
    長是要抓好人還是抓壞人？你要有那個魄力，如果局長讓我們作，他們
    一聲就倒了，我說如果我是你，會說行政院長或總統要到八斗仔視察時
    ，我要帶這個人（即我）來面見，這個責任你中油要擔，我治安首長要
    替百姓主持公道，這樣他們就怕了，光說理他們就輸了，你有權可是沒
    有反應的能力，只要一說這個，他們就死了，因為治安首長有辦法帶，
    總統、副總統或行政院長們就會知道，當然會接受啊！只要應了就一定
    可以作，看你石油公司要怎麼弄。我教他後，他就笑笑。後來還有一個
    黨部的，我去了後又被他推回來，那種人作什麼黨部主委，連兩句話都
    沒辦法講。你若有責任的話就和他博下去嘛，沒辦法，到中央黨部嘛！
    中央黨部沒辦法，我來奏總統嘛！而不是貪生怕死，坐著還怕椅子掉落
    下去呢！有擔當的人才能堅持到底。
問：現在油庫的問題解決了沒有？
答：他們土地是買去沒有錯，但是，我們七十九年就還再咬這一條，咬住了
    嘛！就是都市計劃時的土地變更，三關過兩關，他們雖然買到，可是要
    叫他們吐出來，而且要追究責任，那市政府的建築法八十六條第二款，
    他們起的厝，千分之五十要罰，而且補照禁止，不能再補了，再執行，
    我都有證據在呢！
問：請問現在要如何解決中油的問題？
答：這個從行政上解決就可以了，這個立法委員可以下去裁判，這個事情是
    誰作的，要追究那個責任，可能就很多了，現在要雙管齊下，一方面從
    立法院施壓給行政機關，叫行政機關去處理下面不合法的事，現在已經
    質詢了，一方面用土地變更的方法，雙方面去弄。現在已經沒有問題了
    ，很明理了。拼了十幾年了，如果精神沒那麼好，也沒有辦法。
問：公害自救會的全名和重要的幹部是誰？
答：全名叫「八斗子地區公害自救委員會」，杜阿輝是會長，王拓是顧問，
    我是總幹事，杜阿輝是我的叔伯仔，現已搬到士林了。
問：當時中油有用漁船加油的問題來當作建油庫的理由，您如何處理？
答：政府有訂一條非常時期的工商法，要保證油源不能斷，斷要判死刑，所
    以，這條條例他們要守啊。他們當時要恐嚇我，我就翻這一條跟他們嚇
    ，他們本來去恐嚇那些議員、機關，當時我還拜託他們宣布，他們才怕
    了，否則，當時如果怕沒油就完了，可能就被他們騙去了。我們是完全
    照法理的，所以才有辦法對付他們。
問：當時的報紙有沒有報導？
答：有啊！報紙賣我的新聞，不敢賣中油的，因為石油公司會利用關係施壓
    給報社，所以，我就準備了一張依據給每個記者，因為他們也怕這事情
    弄得沒飯吃，如果沒有事實，那這張就拿過去，所以，每個人都準備一
    份給他們，都沒有代誌。
問：中油的油庫他們當時怎麼願意拆的？
答：石油公司當時要拆油庫時，他還不願意呢！叫我們去他們成功路的營業
    處開一個討論會，他們動員來，台北總營業處的總處長、副處長和其他
    那些大粒的都到了，十多個來，我們這邊四、五個，王拓、杜世漢、杜
    阿飛和長潭尾的葉松壽，他們來時，帶了一些圖，老師在教學生那種圖
    ，要跟我們說那些理由，來的時候就掛在那邊，給我們說明，說這個幾
    粒幾粒才能給你們漁船仔加，若是沒有者，我們也沒法度給你們加油，
    看這個要怎麼弄？我這是為了國家的經濟建設，我也不是為了什麼，都
    是為漁民好，說了一大堆，杜阿輝給總處長坐在身邊，剎沒什麼話講，
    本來他講話大聲，也會講，結果，給總處長坐在旁邊，懾懾，沒講什麼
    ，王拓也沒講，杜世漢也沒講，葉松壽也沒講，我看，這聲去仔，這場
    沒戰，等什麼時候，後來，我才起來說，欸，中國石油仔，你們今天來
    是要和我們說什麼理由啊，你們如果不拆，頂多大家來台北再見面，再
    車拼，你們這些非法的資料，我拿來去公布社會，四處連外國我也來去
    講，看你們要嘸？我講這句話後，馬上他們從肩上搭下去，說：杜先生
    ，好啦！好啦！我們拆啦！就這樣解決了。要不是我講，我們可能要倒
    了，所以，我們有那個堅心，不弄的話，頂多到那裡再見面，沒有第二
    句話講了。當時，四、五天前還去拿了整堆的專家評估呢！那不知道請
    專家開多少錢仔，那個是油站的事，我說的是油庫的事，不要混淆在一
    起。我們是絕對太堅持的。
問：中油剛來時，有沒有去挖九斗仔旁邊的山？
答：當然有挖，用開山機來挖，當時來的時候，就無法無天了，連咱住的厝
    都要挖仔，賠償也不合理。他們違法還用那種手段，拆我的厝後，抗爭
    時，我在基隆到處碰壁，他們還想用情治單位的人來抓，將我圈到外島
    去，還好，天地疼憨人，社會還有公義、公理，給我們肯定，才沒有去
    ，不然，這件事就石沉大海了，我今天敢說，沒有一個人有才調翻這個
    案。
問：請問您什麼時候和中油抗爭？
答：我在民國六十八年他們起油庫時，就捲落去了，那時還在討海，有時沒
    去比較多了，就處理這些代誌，去找資料、去查，去抗議、去和他們拼
    了。我寫了很多公文給市政府，市政府都包庇起來，都不敢告，因為他
    們這事情都成仔，好像共犯一樣，報落去他們也會有事情。我如果卡殘
    咧，當時就該在市政府前面貼一張公告，說起厝不用許可，起油庫都不
    用許可仔，起厝幹嘛要許可，油庫害人的事都不用許可了，我起厝不會
    害人，為什麼不能起？大家若起厝不用許可，那就很好勢了。從六十八
    年到七十九年，我大部份時間都在弄這些，經常寄公文要用掛號信，也
    花了不少錢。

●當里長
問：請問您什麼時候當里長？當里長主要的方向是什麼？
答：我七十九年作里長。我不要辦一些有欸嘸欸，我有向省政府請求十四筆
    土地要變更，也就是一些工業用地要變更為公共設施用地，再辦撥用，
    規劃作托兒所、運動場和停車場，不然，人口增加，公共設施如果沒有
    是不行的，而土地是永遠的，如果被買去了，就永遠沒了。我拿里民大
    會堂就是這樣拿的，民國七十九年剛當選里長時，我就爭取里民大會堂
    ，當時正好五年要變更，我剛好搭那班尾班車去的，那案子都在內政部
    了，我即刻趕快到內政部去搭上了尾班車，因為我有行政效率，第三年
    就拿到地，第四年編預算就起仔，這可說是最快的速度仔！
問：請問放消波塊那地方是省漁業局的地嗎？消波塊好像放了十幾年了。
答：是啊，我已經叫他們清了，可是還沒有回覆。因為消波塊建好後就放在
    那裡，最近有居民反應說，囝仔在那邊玩危險，而且發草，對環境衛生
    不好，而且，築港應有一個計劃，築好港那麼久了，消波塊還屯在那裡
    ，不是很浪費嗎！

●未來展望
問：您認為八斗子以後的發展應朝向什麼方向？
答：我認為應該朝觀光方向發展。八斗子依山傍水，如果能開發海上的景色
    ，再加上一些公共設施的建設，讓來玩的人有東西可以看，蓋一些旅館
    或飯店，我們這裡的風景不輸別處，又有很好的漁港，可以帶動其它行
    業的發展。我們是有夠條件的，政府再花一些錢建設，現在漁業不好，
    以後一定要走這步，再加上海洋博物館，一定可以發展。

●大陳仔
問：您對大陳仔的印象如何？
答：他們來很久了，有一搓人，在上去新豐街下面的山棚仔，大陳仔剛來的
    時候，黑巴巴，有一次來海沙埔，人家三隻一艚的船仔扒在那裡，他們
    很凶的過來佔位，那些海腳可能有打他，後來，他們來找這隻網仔是誰
    的，大陳仔很凶，當時我叔仔杜傳發在作里長，後來，他們探聽到杜傳
    發在作里長，驚得趕快跑，大陳仔聽到里長，腳尾都冷去仔，不然，他
    們連警察都不怕的。當時政府還釘六馬力的船仔給他們，政府特別優待
    他們，船也停在這裡，怕里長是他們的一種風俗啦。以前剛來時，在宜
    蘭、花蓮等地到處拿東西什麼欸，警察都沒辦法處理，他們現在生活改
    善，已經生活的不錯了。他們來的時候沒半樣，政府整船仔給他們，釘
    整批的，配給他們，是一隻的，抓小管的船仔，船型怪型的，矮矮的，
    漆黑色的，後來漁業發展得不錯，他們有些人也去走大隻的船仔，有賺
    一些錢，生活改善很多了。

朱榮宗

●兒時記憶
問：請問您在哪裡出生？讀什麼學校？
答：我在這裡出生，民國二十二年生的，小時候就讀日本冊，讀到四年級時
    遇到空襲，就沒什麼讀了，五年級以後，那時中國政府來了，日本老師
    也留下來教中國冊，但結果我還是沒有去讀，也沒畢業，歹命兒，那時
    村裡生活較困苦，社會經濟也普遍不好，尤其是我，囝仔時代都放放，
    想說要跟老爸倒幫忙，我十二歲就賺錢了，當時，囝仔心肝，我就想說
    ，抓魚、打魚時，一部份也好像在玩，一部份又可以賺錢，一兼兩顧，
    所以，就沒有去讀了，到後來，學校的老師，也就是日本時代作老師，
    光復以後就變作八斗子國小的校長，因為他認識我，後來才叫我去補習
    ，後來我又儘量去補習，才畢業了。我日本時代讀書讀很好，我都是作
    級長，光復後，我們庄內年紀較輕的都有去補習，他都沒有看到我來，
    可能問庄內的囝仔，知道我在家中幫忙賺錢、抓魚仔，可能感動，認為
    這囝仔頭腦這麼好，卻連國小都沒畢業怎麼可以？可是，我們這個漁村
    ，卡嘸重視教育，只要你不會暈船，可以跟爸爸去賺錢就好了，所以，
    後來就補習到畢業了而已啦！後來就專心賺錢了。
問：您讀書時有沒有什麼較深的回憶？
答：頭一天叫我回去讀書時，校長叫了一個福州來的老師，卡會說台語的，
    不然就沒法溝通，國語好像國語，我們半句也聽嘸！我們多少有受過日
    本教育，攏講日本話，頭一天上學，校長叫老師親身到厝欸帶，不然，
    要是叫庄內的囝仔來，我就不會跟他們去了，我是想，老師來邀，歹勢
    ，那時我已經十三、四歲了。頭一天上學朝會，升旗典禮，叫我上去喊
    ，當時校長有交待，認為這個囝仔以前都是級長，頭腦很好，不來讀可
    惜，所以，叫我上去喊，但我也不會講半句，那福建的老師蔡明德說，
    我講一句你就講一句，「朝會開始，全體肅立，唱國歌，一二三唱…」
    ，時間那麼久了，我還是記得，囝仔卡不知見笑，我實在真可惜啦，我
    畢業時，校長要介紹我到台北的師範學校，當時，光復後，學校都希望
    卡優秀的囝仔去讀，連台北的商業工業學校都這樣找，寄保送的單子來
    ，當時考的話不知道會不會上，不過，如果我要去讀，我十六歲老爸就
    過逝了，又沒有兄弟，有兩個小妹，一個老母和一個阿公，當時，我有
    選的話一定選師範學校，校長介紹我去也不用考，讀師範也不用錢，校
    長考慮到我的家境負擔，才叫我去讀師範學校，後來想想也沒有去，好
    像天註定，要是去的話，一年後我老爸過逝也沒法度讀要回來，我也沒
    有怨嘆啦！當時我也是很認真，賺錢維持家庭。

●開始討海
問：您最初討海是自己的船還是去作海腳？
答：我老爸在的時候，有弄一隻小隻船仔，當時出去都是用划的，當然，我
    出去也是這樣，我老爸買那隻船仔根本沒有用到，後來，就用那隻船去
    討海，當時我十五、六歲就這樣討海，後來年紀卡大以後，熱天我就抓
    自己的，冬天就跟卡大隻的船仔討抓，以前討海，我們海邊的人賺三、
    四個月就要吃一年了，生活有夠甘苦，冬天都沒出去討海，我們囝仔還
    好，靠一隻釣竿，少可以作菜，多還可以去賣。有時風湧卡大或什麼的
    ，這電力公司有時會大修或整修，這時他們會叫一些囝仔工，我們就去
    當臨時工加減賺啦！那時，我爸爸帶胃病，家境不好，當時，因為日本
    戰敗，我們是日本國的殖民地，也就是戰敗國了，咱台灣人剛好被中國
    政府接收過去，當然社會很亂、很不好啦！
問：您冬天在大隻船仔抓什麼魚？
答：當時攏去釣一種叫西齒的魚仔，大尾的曾釣過兩百多斤，小的幾十斤或
    十幾斤也都有，也有鏢旗魚，咱庄欸有一半間仔卡過得去的造卡大隻的
    船仔，我們自己沒有辦法，就去作人家的海腳，時間渡過冬天的季節。

●泅水生涯
問：當時您抓九孔、龍蝦或射魚都潛多深？
答：咱台灣人大部份都是用噚，一噚差不多是我們的身高，當時泅水差不多
    三、四噚仔有啦，五、六噚仔還有法度啦！六、七噚仔一半擺（次）仔
    ，常常這樣泅沒法度啦！這都是近海的，太深我們也沒辦法。大部份都
    是有看到底的，兩、三噚或三、四噚仔，除非，一半擺仔我們知道有一
    個孔頭，九孔也有一個孔頭，九孔都躲在石頭底，石頭掀過去，九孔就
    會掉下來，並不是每一塊石頭都有，當時，既然有在作業，就要靠咱的
    經驗，知道這塊卡好，這塊卡壞，大約分辨得出來，咱每天出門所抓的
    所在差不多真正熟識仔，那裡差不多幾塊石頭卡會生，幾塊石頭卡未生
    ，攏會記仔啦，今天如果在這裡，明天就在那裡，一年又一年，我還是
    大部份在八斗子附近，卡早卡少歲時，最遠曾到過淡水，也到過宜蘭的
    大里簡，澳底、鼻頭、野柳這方面也都很常去啦！因為想說，咱厝欸泅
    泅欸，就想說，不然來去答伊堵一下，因為泅九孔石頭掀過，最少也得
    等一陣子，差不多十幾天九孔才可能再爬過去，因為，到了二、三月，
    三、四月，石頭上面會發一種青苔仔或是石花，咱把石頭掀過來，九孔
    掉下來，青苔仔還是石花就壓在下面，這樣卡好，因為九孔是吃海草的
    ，小的漸漸大隻或從別的地方爬過來，如卡大顆的石頭咱掀嘸法欸，伊
    就會爬過來吃，伊當然會卡歡喜啦！等九孔吃一吃以後，石頭上面的又
    夠發了，咱哪達抓過去，伊都夠過來吃，一塊石頭阮哪卡熟識的，嘸定
    讓我們掀過幾千遍了。我們有去泅也要到春天、夏天了，那時天氣卡燒
    熱，才能下去，以前都要脫赤膊，不像現在穿保溫衣，當時有聽過但就
    不知道在哪裡呢！可能要到美國還是日本預定呢！那時，囝仔攏是穿內
    褲，卡老輩欸就穿那種丁字褲，游泳褲也是後來才有的，那時哪有什麼
    游泳褲。
問：泅水會不會很辛苦？
答：泅水最甘苦，因為我們時常下去泅，頭殼會悉沙叫，咱是專業的，到冬
    尾天仔若好天就去泅了呢！只要是湧平，就愛去泅，去泅以前，大家就
    要去海欸，柴撿撿欸，去攏有作陣，五、六個，七、八個，撿柴先起火
    起好，有的人先下去泅，有的則先開講一下，大人縛曩葩扒仔，囝仔穿
    游泳褲、內褲，落去若泅到寒，就趕快起來，有的卡多歲的，泅起來都
    霹霹顫，有的走未到火堆喔！一到火堆，就不管它了，泅到九孔就扔在
    水窟仔中，先來烘火卡要緊啦，那也是很甘苦。泅水最甘苦，海邊仔的
    生活就是這樣啦！也有卡專門的，大部份都囝仔啦！從二、三月，三、
    四月開始，到熱天就不用烘火了，最後冷時將十月仔，十一、二月，那
    時是卡嘸天色。但是，春天來仔，只要那湧平就落海，但是那時下去卡
    有呢！因為，休息好幾個月了，卡沒有人掀，所以卡有。海和山差不多
    ，什麼季節生什麼東西，這大自然都同款。
問：九孔和龍蝦什麼時候較多？
答：龍蝦和九孔都同款，照說整年冬都有，龍蝦差不多二、三月，三、四月
    卡有，古早阮那抓龍蝦嘛抓到三、四月，就哪沒抓了，若夏天來就要抓
    小管仔、抓魚仔。但是我是泅水欸，若晚上抓小管仔卡疲勞就休息一下
    ，若月光晚時仔抓小管仔就卡嘸仔，月光時我就專門泅水仔，晚時仔哪
    成績不好，甘脆晚時仔不出去，專門抓日時欸，就是專門泅水就著。歹
    命兒就是這樣。現在，專業的泅水欸已經沒有了，差不多近一、二十年
    來泅水欸就越來越少了。

●龍蝦王
問：當時熱天您都抓什麼魚？
答：到春天時，自己就可以賺了，我那時都會泅水，卡大漢卡會曉時，就抓
    龍蝦、抓九孔，潛水下去堵（刺）魚仔，那個時候我很選手，歹命兒嘸
    選手不行，當時，抓龍蝦別的地方不講，我們這個八斗子地方，白天可
    只有我在抓龍蝦，大家都叫我「龍蝦王」，因為我卡專門，那時泅水都
    要用喘氣欸，一下去幾十秒或一分、兩分，當時卡少歲，又是專業的，
    氣卡長，不像現在，揹氧氣筒可以在海底跟魚仔跑相追，不像我們當時
    ，魚要跑時氣已經到了，只能上來了，以前的科技不發達啦。
問：龍蝦要怎麼抓？
答：龍蝦攏躲在石頭孔欸，白天嘸看欸，因為都躲在孔欸，晚時才出來討食
    ，躲在孔底嘸一定每塊石頭攏有，大部份卡固定孔，卡適合住欸，也可
    以說我卡專門啦，去過的所在咱知影孔仔啦，但沒有去過的所在咱目色
    卡好，有那個經驗說那個孔卡會躲龍蝦，判斷卡會出來，這技術呢！當
    時我在抓，一些猴囝仔、兄弟仔都跟我去，我作兵回來以後就弄一隻三
    馬仔欸，我是想說常常用手划也不是辦法，人家當時已經用四馬仔、六
    馬仔，但我財力卡沒法度，三馬仔用機器欸當然比我過去用划欸卡大隻
    ，我和公司簽定時，伊說台灣全省我那是頭一台欸，當時那是三達貿易
    公司，日本時代只有YAKITAMA而已，光復以後好多年，LEZELU才從日本
    引進來，剛開始時四馬仔、六馬仔，後來才哪大，十二馬、十六馬，到
    現在幾百馬了。
問：請問龍蝦是在晚上還是白天抓？
答：抓龍蝦我們後來晚上也有抓，我們是用船仔，兩個人，一個在顧，一個
    用桶仔鏡看，也就是像我們的桶仔，但下底掛玻璃鏡，在船上用VADELI
    （蓄電池），用電球仔照光，用桶仔鏡照，看照下去的那個範圍，一個
    人蹲在頭前，刺龍蝦的刺仔倒竹竿差不多有二、三噚，三、四噚，排排
    放在旁邊，晚上龍蝦會出來討吃，咱哪看到龍蝦以後要刺，就要划船仔
    那個人配合咱，看是要靠右邊、左邊還是如何，照我們的號令調好位置
    才好刺，不過，也是在刺仔管會到的範圍內才有法度。日時（白天），
    我專門抓的也是一份啦，日時就要泅下去了，下去看到魚仔什麼的，只
    要能賣的都刺回來。
問：請問刺仔都幾叉的？
答：刺仔大部份都像我們的手盤一樣，四叉或五叉的，因為你不一定，時常
    會刺到一支啊，在水中瞄準沒有那麼準，當時，我們在抓時都已經是老
    師傅了，都會準卡多啦，除非很搞怪、很緊張的，因為我們火給牠照，
    牠會很緊張，伊會跳走，咱在海的作業，像我們這種用手工在作業的，
    你一定要靠說「眼精手快」，闢如說，我白天在抓龍蝦，別人也會看到
    龍蝦，我在抓，龍蝦卡會活，不然，當時要封一個「龍蝦王」不簡單呢
    ！連光復以後的琉球人都知道風聲說，八斗仔有一個龍蝦王。有一次去
    基隆杙，我們整班下去抓，我那時駛三馬仔載阮庄欸三、四個去抓，光
    復以後的琉球船仔是坐下用扒的，靠人力的，他們也四、五個下去抓，
    以前說琉球人最會泅水，真的啦，他們確實很會泅水，可能下去抓嘸，
    所以，故意扒到我們船仔旁邊，我們下去抓的，有人先上來，他們就問
    說，你們八斗仔有一個龍蝦王是誰啊？上來的人就指著海說，在海底啦
    ！後來，他們就扒到我身邊來看，我那時後面有一個袋仔，龍蝦抓到了
    就放入袋仔內，我才能繼續作業，堵魚仔什麼的，他們一來看我的袋子
    ，十幾隻龍蝦，才在那邊搖頭說，啊，確實是龍蝦王，莫怪！莫怪！真
    趣味是他們抓嘸啦，我剛才在說這功夫就是這樣，眼精手快，不是說明
    明給你看到就行了，咱還要弄龍蝦勾仔下去，勾牠，勾的時候，如果瞄
    準不好或手腳卡慢的，牠會跑啊，伊不是憨憨死的東西，一顆石頭在那
    邊隨便你勾，你振動伊會跑啊，伊在孔內看出來，若看到你的頭伊嘛欸
    跑啊，我們看得到，勢面若好，就要答伊勾出來，用手封住，不要候伊
    一直呸（擺動），因為一直呸傷會越大，所以，看得準，見面勾出孔口
    手就抓過去，手抓住呸就不要緊了，但如果勾住而一直呸，傷嘴會擴大
    ，龍蝦本來就是這樣，活活的好吃，若是夏天很熱，死去以後伊的肉會
    變腐，就卡嘸價值了，若一斤一百塊，現在時價大概四、五百塊，這種
    野生的卡貴，若飼的就俗仔嘛！飼欸卡壞吃，你若說活的要賣五百塊，
    死的賣一百塊人家可能還不要，除非你就不要腐去，蟳仔、蝦子也是一
    樣。
問：請問您說的龍蝦勾仔是什麼樣子的？刺魚的槍又是什麼作的？
答：我卡早都丟掉了，不然，這就是我的手尾，是用白鐵仔作欸。古早時，
    阮很淒慘咧，要打魚仔，沒有鋼線，到山上去取小的竹子，差不多一噚
    長，前面綁鋼線。那支鐵線，古早沒有時，我們就去電力公司，電力公
    司早期有流籠，從瑞芳載土炭來電力公司，因為火力要燃土炭，所以，
    流籠就有那個曳仔，它那個是七股的，他壞的就放一堆，我們就去斬，
    當時可能是偷斬的，因為電力公司有守衛仔，它那個這麼長，回來就剝
    得好幾條了，因為是鋼的，搥搥欸以後作刺仔尾，就可以打魚仔。我十
    一、二歲時打魚仔是沒有弄橡皮筋，後來才弄橡皮筋。
問：請問您勾龍蝦的勾子和別人的有不一樣嗎？
答：古早的雨傘，我們有一種叫牽牛仔雨傘，你不知道有沒有聽過，那是我
    們老歲仔在說的，是看牛囝仔在拿的，特別粗、特別高，像現在的五百
    萬的，是沒那麼大啦，但以前的牽牛仔雨傘比我們現在的雨傘要粗，而
    且那雨傘骨是整條的，用那個來作刺仔也可以，用來勾龍蝦也可以，勾
    子是勾龍蝦的尾溜，竹子頭前綁鋼線，鋼線才可以，比較有彈性，因為
    有時會扒到石頭或甚麼的，一般鐵線不行，一拖就直了。我所使用的勾
    仔，還有特別弄這樣，因為這是我的經驗啦，因為這曲曲的有它的作用
    ，因為咱就在賺這部吃欸，所以會特別去達研究，用心思考，要使勾仔
    適合咱用，勾的龍蝦卡會活、勾卡會著、卡不會死，才卡有價值啊！這
    個彎彎的差不多兩吋長，大約十五、六番欸，因為龍蝦殼圓圓，下底雖
    然有殼，但下底的殼薄，這勾的彎度若有夠，每次勾都會勾到下底，卡
    好勾，你若沒弄曲曲欸，若只有直直，伸去，掛著，勾著頂頭殼，硬硬
    ，勾未落，會翻一下、翻一下，翻一下伊就要跑了，若彎彎的才會勾到
    下底。別人的勾仔都直直啦，因為我抓龍蝦卡專門啦，我若便作業，攏
    一手拿勾仔跟刺仔，從水邊仔跳下去也好，從船頂跳下去也好，我一定
    一手拿雙支，這可以說是統人沒人有的，只有我而已！別人都是拿刺仔
    ，看到龍蝦，有需要時才拿勾仔，我是專門的，所以，下去就是要堵魚
    仔和抓龍蝦，兩個兼顧。看到龍蝦時，我的刺仔就放在水底，因為重重
    ，所以會常常在那裡，也可以當目標，我若一旦看到龍蝦仔，沒氣仔，
    上來喘氣，準備後回再達勾，我刺仔放著，剛好作目標，放在龍蝦孔的
    邊仔，這是好幾十年前的事情了，現在，叫我泅一下子都沒法度了。

●發明射漁槍
問：您是在自製的魚槍上裝橡皮筋，利用橡皮的彈性作動力？
答：現在你若到沿海，若有看到說刺仔頭前倒鋼線，後面倒橡皮筋，統台灣
    全島我不敢講啦，若北部就是我發明的。這是確實的代誌啦！我囝仔時
    ，因老爸早死，沒法度繼續升學，卡早水產學校，也就是現在海事學校
    ，日本時代就有了，當時，有一些水產的學生來我們海邊玩，他們弄水
    槍，他們用槍的模型，再用兩片橡皮筋拉過來，掛著欸，也有弄板機，
    刁落去就射出去，阮囝仔沒法度啦，手槍用材仔來弄是有法度，那鐵條
    仔就沒法度找了，我當時是想說，他手槍掛橡皮筋就可以了，咱竹仔若
    來掛橡皮筋，當然也是可以啊，可是，當時找橡皮筋要到哪裡找？我那
    時去補習的時候，剛好日據時代有美國的飛機來打咱台灣，被日本仔的
    飛機打到，落在黑橋（碧砂漁港附近）那裡，也就是蔣總統（蔣經國）
    的銅像那裡，那飛機的殘骸久沒有人整理，後來，阮那學生友欸就去找
    椅墊，上面和下面是橡皮筋，中間是海綿，取了一些橡皮筋，告訴我說
    ，你若要我就拿一條給你，那時真是沒當拿啦！拿那橡皮筋回來後，我
    才割整片的，邀我們庄的囝仔，差不多都十二、三或十三、四歲，作陣
    落去堵魚仔，一陣下去差不多一點多鐘，我們都刺那種黑厚殼仔，小仔
    尾的，黑黑的，一陣子差不多都堵十幾尾、二十尾，我當時就邀伊，我
    先弄，我有掛橡皮筋，他沒有掛橡皮筋，平平落去一陣，他堵十幾尾，
    我堵近百尾，才發覺說這個實在很好用，因為用橡皮筋，瞄準後放去就
    可以了，伊那瞄準好堵去，在這個中間說不定手還會抖，瞄準的角度就
    偏去仔，就沒中了，後來，他才緊去找橡皮筋，向人家討橡皮筋來弄。
    我們那時是囝仔，說野心也不是野心，我們出門就把橡皮筋拔起來，去
    時才隨便倒落去、穿落去就好了。我這是對準就打，打沒到拉過來，瞄
    準，再打。後來，有一個可能是水產學校老師或哪裡的人，有風聲聽說
    長潭尾有一個猴囝仔有在用這種槍、很方便用，想來看，後來就親身來
    問我，當時，連裝油的鐵筒，都可以射過去，後來，我有跟伊講，他弄
    的槍仔，用一個鐵管，板機在下面，兩條橡皮筋吊在旁邊，鏢整支都是
    鐵支仔欸，後面有倒勾刺仔，他這很好，有兩條橡皮筋，力也很強，但
    是，他這個射過後要拉回來，一定要靠在肚子，用力才能將兩條橡皮筋
    拉回來勾在更仔這裡，這也很危險，要是更仔落去，馬上就彈出去了，
    板機若擋嘸著就彈去仔，所以跟大家作夥游仔游，槍一定要向下面，向
    著人不小心若有湧或在講話，彈去若打到人，肚子都會透過去，很危險
    。伊還有弄一條線，結在鐵支仔上面，若發射去中到魚仔，魚仔要跑，
    有一條線結著欸，但沒中怎麼辦？要收線回來，再裝回去，再拉橡皮筋
    ，等弄好，魚仔回到伊厝欸去仔。我這個，射不中，拉回來再射，再射
    不中，拉回來再射，同樣的動作，一尾魚可以射四、五次就對啦！但他
    這個就不行了。他看一看，好像也沒什麼，但你看發明者在弄，好像很
    簡單，根本就沒什麼，但是，他有想到那些就可見他的頭腦有到那裡了
    ，是怎樣我才敢證明，當時我弄那樣時，沒有人弄，因為我們若是去淡
    水、大里簡、野柳那一方面，都沒有人弄這樣，有的人還爬上我們船頂
    來偷看，所以，我才知道可能我是頭一個用的，是咱八斗仔首先弄的。
    因為，去大里簡有這個，但沒有橡皮筋．去淡水那一方面，他們甘那一
    支鐵支仔，而且鐵支後面還一個勾仔，伊這隻勾仔是有原因的，我們落
    去泅九孔要縛袋仔．這支鐵支仔就是來勾在那裡，游才會方便，淡水的
    魚仔嘸定卡憨，因為平常那附近的海面都是濁水，要泅到濁水過了以後
    才有一點清清欸水，他們若要泅九孔的話，那邊不知可能卡嘸魚仔還怎
    樣，若遇到紅格仔，就是石斑，現在沒有了，可能斷種了，他們看到魚
    ，就把鐵支仔弄成像撞球一樣，拇指和食指環成一圈，鐵支仔從中間穿
    過，短短的，我就說，你們這樣要堵什麼魚仔，他們就說，我們都是這
    樣，堵石頭孔裡的魚就好了。我看他們要堵魚仔可能沒有我們這邊這麼
    好，因為淡水河出海口很濁，我們是用吸氣的，落海也要扒在水面四處
    游，看到有魚仔才潛下去啊，如果水面沒看到魚仔你要如何潛，那就沒
    法度了，可能掀九孔時，看到魚仔攏近近仔，所以魚槍短短仔就可以了
    。頭仔是公開的祕密啦，後來，傳開來就不是祕密了，傳久去了，大家
    都會弄了，七斗仔、八斗仔一些學生我去說，每個都知道了。若大溪、
    澳底那一方面，我們再去，後來就有這種了。野柳後來也有這款了。頭
    次去是攏嘸啦！到現在攏真普遍仔，下港一方面我不知。現在橡皮很容
    易找，我們自用車的內胎就可以了，外胎不行。彈性越好當然就越好。

●棒受網
問：聽說棒受網是八斗仔人發明的？
答：棒受網的漁船一定有聚魚燈和兩隻大竹竿，要在船兩邊撐開網仔，棒受
    網是我們八斗仔人杜仁平發明的，船後面都有一個捲網機，兩隻竹竿才
    有辦法將網仔撐開，就代替以前三隻一槽的焚寄網，兩隻牽網仔的船仔
    ，用一隻船仔就可以作業了。棒受網除了船上的燈以外，還用一隻竹竿
    綁電火，叫作落水燈，要用橡皮筋束到不會漏，這是頭手的人拿著，在
    後面等，等到魚仔、小管仔集中過來，再用落水燈伸進去，伸到小管仔
    都進到網中時，就叫起網機絞起來，網頭有設牽仔，所以會縮過來，變
    成整把欸，魚仔就在裡面了。網仔好像畚箕仔型，張開就變成圓型的。
    若魚仔很多，船上有設一個釣篙，用大欸網仔落去撈，不然，一次著魚
    仔幾千斤要如何拿，釣篙用網仔一次撈起來差不多百餘斤、一兩百斤安
    呢，船上要準備桶仔，魚仔就放在桶子內，釣篙也用起網機絞，現在都
    機械化了，我是都有遇到啦，人力的也有，機械化的也有。古早的網仔
    一領都三、四噚，四、五噚，現在網仔一件都十幾噚，要用人力起也不
    太可能，用機械的才有可能。現在在討抓比古早卡輕鬆多了。抓小管的
    船仔差不多都四個、五個人，四個還可以，若五個人是卡鬆啦！魚獲的
    分法，我過去是頭家四五，海腳五五，也就是經費以外，經費開實的，
    主要就是油、冰和糧草這三樣，經費最多的是油，再來是霜仔，吃的卡
    少啦，回來時要用運金，也沒多少。現在不一樣了，因為電火也會破，
    網仔也會破，要換或請人補，現在是經費免扣船身論，船身五五，海腳
    四五，頭家卡長。以前我作頭家時，因為我是甘苦兒出身的，所以我對
    海腳真正有體諒，扣錢時我都儘量，如賣魚時坐計程車去，買些水果啦
    或吃個涼水啦，我卡沒計較這些都沒有算，有的卡計較欸就都給你算了
    ，連搭一個公共汽車也要給你算，這是頭家有量和沒量的分別。我們是
    想，海腳辛苦，所以讓海腳卡有利欸。現在聽說是頭家一半，海腳一半
    了。

●抓小管、煮小管
問：請問船仔後面有一個鼎，是作什麼用的？
答：船仔後面的鼎是專門在洒（煮）小管仔欸。因為小管弄青的（生的）絕
    對不行，這也是消費者包裝的方法，跟包裝同樣意思就對啦！最會包裝
    就是日本啦，一點東西他也要包嘎連環保都沒顧。小管仔哪要水（漂亮
    ），抓起來就要洒，小管仔不能放青欸，若可以放青欸，一晚抓到好幾
    萬斤也說不定，也就是抓起來的時候，免洒，不用等時間，網仔又下落
    去，又有了，正吃火的時候，海欸就是這樣，好像說不公平，正有的時
    候，抓未去、作未去啦，哪沒有的時候，好幾天攏嘛抓沒半隻。若是小
    管仔可以冰，冷凍起來，返來後還有人買，抓嘎不得了。我當時弄大隻
    的，也曾經一個網兩、三千斤喔！但是抓起來喔，現在鼎卡大鉲仔，我
    那時的鼎是四尺的，現在可能攏四、五尺的，船仔船位若有，弄卡大鉲
    欸，一次洒四、五百斤。卡早，熱天時，小管仔抓起來，第一鼎兩、三
    百斤，頂多是第二鼎，最多六百斤，第三鼎去，那小管仔洒起來，皮會
    脫去，脫皮，消費者就卡會嫌仔，販仔也會給你嫌。其實，你若同天回
    來，完整的也那麼好吃，脫皮的也那麼好吃，但是，在賣的時候，價錢
    就有差了，若說沒脫皮、很水的小管仔一斤五十塊，脫皮的小管仔一斤
    看有十五塊、十塊嘸，頂多給你二十塊，差那麼多，所以，小管仔正有
    吃火，我們海邊的人是說「吃火」，因為那要晚上弄火在照，其實伊是
    來火腳玩啦，咱海邊的人就說「吃火」啦！若釣魚仔人就說「大咬」，
    就是真食餌啦！我一次抓好幾千斤，可以擋欸時間，我留兩鼎起來，剩
    下的倒掉，別人也是一樣倒掉。那時，我兒子跟我抓，差不多三、四十
    噸那麼大隻，當時叫宜蘭海腳，他們沒有抓過小管，一看以後說：「真
    嘸采」！一下作兩、三千斤．我們給牠留四、五百斤，五、六百斤。其
    實，咱雖然感覺很可惜，不過，第三鼎、第四鼎價錢壞仔，所以，倒掉
    沒有關係，我們一次去路那麼遠，我留一些冰是要冰好的，冰那壞的，
    有人買，但是俗，壞的如果讓你冰到滿載回來，若去遇到好的，卻沒冰
    給牠抓。咱船仔出門第一就是油，要加滿載呢！冰你也要加滿載呢！油
    跟冰就是要換魚仔，所以，正吃火時，隨弄隨又有了，哪洒哪顧，一個
    人在顧那個鼎，其他三、四個又可以抓了，一隻船仔差不多五個在動作
    卡好勢啦！
問：請問小管要怎麼煮？
答：最古早時，聽說是日本傳過來的，日本討抓真厲害，也就是弄鼎仔，我
    們頭一次是弄GALA（土炭去燒的煤球），就是黑黑、蒼蒼欸GALA，我們
    若出門GALA就要整袋帶出去，那電鼓仔用手鼓欸仔，後來，有卡巧欸，
    電器行就會給你弄電弄馬達，頭一次用手划的，我弄三馬仔時，那時還
    沒有在洒小管仔，那時，抓青的回來，半暝仔兩、三點仔趕回來趕快賣
    販仔，那時，抓魚、抓小管仔回來，庄腳攏有販仔會買，買伊再趕快去
    洒，就是魚寮仔準備大口鼎去洒，該作青欸伊就作青欸，該洒欸就洒，
    這我都有遇到，頭一次用GALA，這油路是到後來從日本傳來欸，卡小隻
    仔欸則用瓦斯桶，因為小隻的抓一點點而已，弄一個爐仔和我們煮吃一
    樣仔。後來大口鼎那個一定是燃油的．燃柴油，那個油和吹風機會有一
    個控制的所在，因為風大管你油不大管不行仔，現在配合真好勢。鼎仔
    裡面下腳還要弄風孔，洒很快，也要幾十分啦，頭鼎一定要卡久欸，因
    為你冷水下去洒，等給它滾，還要等一陣子，小管仔洒好酒壞價錢也是
    有差呢！好就是酒會優優，摸皮還不會落，也不會太黑，如果太過火，
    皮就卡會落，販仔拿起拿落，皮就卡會落仔，就卡沒人要了，其實，吃
    一樣啦。消費者的包裝觀念就是安呢！小管仔洒的時候，滾滾放下去沒
    關係，普通有的魚仔就不行了，是說現在魚仔沒有洒了，不然，若魚仔
    滾滾放落去，隨破皮仔、肉隨繴（暴）出來仔！小管仔青欸（生的）放
    著，會變嘎白白、軟苟苟，嘸人要。青的可以，就沒必要倒掉了。
問：請問煮小管仔要不要加鹽？
答：有啊！鹽佔真大部份。如果是近海、現流欸、小隻欸，晚上出去，天光
    就要回來，拿到崁仔頂賣的，那個就免鹹，也是有洒過，免鹹欸消費者
    卡愛，販仔嘛卡愛買呢！鹼鹼賣人家去，咱要吃的人，在人要加甜、加
    辣或是加鹹，隨在你啊！但是，哪東北欸返來，一定要很鹹，小管仔若
    嘸鹹，那皮喔擋無那麼久，因為我們這冰不是像冰櫥，零下幾度，上好
    嘛才零度而已，因為你冰才零度而已，一層小管仔一層冰小管仔一定不
    會有零度的啦，所以，小管仔要鹹才凍（撐）會久，若沒就凍卡嘸那麼
    久，一旦出去，咱是預算兩禮拜，但是要什麼時候被我們抓到不知道仔
    ，所一出去一定要準備真鹹，才凍會那麼久。而且，冰和鹽又有密切的
    關係，你冰如果洒鹽，冰就卡未溶去，就會凍卡久仔，冷也卡有冷度，
    就是這個原理。像頭天抓的，你要凍嘎十四天一定要很鹹。他們這個出
    去，小隻的，現洒的，有的一斤喊兩、三百塊，算講今年頭一次嘛，算
    最新的、最早的小管仔。但是，市面上也有熟的仔，那就是去年欸！去
    年熱天人家那大販買去，屯起來，去凍起來，等冬尾天仔，不是小管仔
    天氣，伊才慢慢仔拿出來賣，慢慢賣，但是我在看，那個大概一斤四、
    五十塊好賣而已，因為那個很鹹仔，大家也知道那是過冬欸。那現撈的
    少啦，去賣，一斤兩、三百塊呢！近海抓欸一定攏嘸放鹽，就是海水撈
    起來洒而已，這樣洒是不會鹹啦！咱這裡冬尾天仔攏嘸那個魚期，但是
    ，越南那邊，海南島，他們有時就去到越南腳，現在越南聽說也會捉我
    們，那都卡大隻欸啦，有冷凍的，一次去攏近半年才有回來。三月到十
    月這個中間是東北的魚期，咱基隆彭佳嶼附近，也一半次仔會靠近，若
    咱古早，船仔卡小隻，沒有在抓東北欸，那時也不知道那個漁場啦。那
    個卡曳仔（拖網漁船），有發覺說伊在卡攏有卡到小管仔，但是，伊那
    個曳仔船，伊小管仔也無效仔，因為小管仔不能冰，所以撿那個就無效
    仔。出外霜仔是要冰好魚仔，冰那沒人要買欸就無效仔，所以，他們沒
    有在抓，可能是他們回來有講，說卡到小管仔攏畚畚丟掉，你們怎不去
    抓抓看，就是安呢，後來專門抓小管仔欸才越來越大隻，就想說來去試
    看看也好啊。或是過去有跟人家去卡鐵古力的，也就是單拖或雙拖欸大
    隻船仔作海腳欸，現在回來自己作頭家欸，就想說，過去在那裡抓到小
    管都倒掉，來去那邊試試看，結果試仔試，成績不錯，海欸就好像吃一
    個台公啦！只要我有法度去，你去我也要跟去抓，一去，兩帆滿載回來
    ，咱近海都哪嘸仔，就去仔。海南島那邊也是一樣啦，有聽人家在講，
    就去試，不然，過去哪裡有抓到那裡去。一般我們知道的，最遠也是抓
    到彭佳嶼附而已，再去沒有了。
問：去海南島抓小管的船都什麼時候去的？
答：都寒天去的，熱天說不定也有，不過，東北的漁場卡近，大家當然要去
    東北了。去海南島的船仔攏卡大隻，都有冷凍設備，一次可以冰好幾萬
    斤，但有時會好，有時也會壞，不過，因為冬季是淡季的時候，這時那
    裡有漁場，卡大隻的才會去那裡。

●抓赤宗
問：那你們較小隻的船冬天作什麼？
答：我們長潭尾的人卡勤勞，冬天都放赤宗仔，等到二、三月再才始抓小管
    。等到將近十月，卡有風湧，小管仔天氣也過，才開始又下籠仔，抓赤
    宗。我們長潭尾都這樣輪流，像望海巷換番那裡，他們只抓一個熱天而
    已，其它都沒在動。八斗仔那一方面都加減有在動，但是，大隻的我看
    冬天也都休息卡多啦！
問：請問您抓赤宗的方法是什麼？
答：這籠仔有一個孔，孔旁邊要弄活鬚，也就是用鋼線，有彈性才行，活鬚
    到尾巴時合在一起，魚要進去時活鬚張直，可以進去，要出來時就無法
    出來了，餌放在下面的活動板，用夾的，餌大部份都用煙管仔，就是煙
    仔小尾的，剖作半，從背部剖開，整片的，蓋在活動板下，放到海底時
    ，魚仔會聞到臭腥味，就來了，在嘴口這裡吃或玩，後面的魚也來了，
    就會擠牠，有的被擠進去的就著在籠仔內，進得去，出不來了。我還曾
    經抓過格仔魚，一尾十七、八斤，比籠仔還長，籠仔起來時整尾彎屈屈
    的，我也想不會牠到底是怎麼進去的？要抓也抓不起來，牠是硬擠進去
    的。我們放籠仔，差不多五、六噚一個，用兩條子繩綁住籠仔，上面接
    母繩，若我過去在放，一座差不多是六十、七十個，現在聽說競爭，卡
    沒魚仔，卡大隻的聽說放近百個喔！大部份都放兩座，開始時同時放，
    若遇到魚群，隨放下去隨有，但若沒有魚仔群，有時放好幾個鐘點也沒
    有魚。現在都會用衛星導航給它定位，有魚沒魚不知道，若有而且成績
    不錯，就知道那裡是一個漁場，下次可以再到那裡去，若沒有下次就不
    在那裡放了。魚仔攏吃在瀨欸，若全沙就卡嘸魚仔，瀨都親像卡都市欸
    人卡多，沙都卡偏僻、卡鄉下欸，人就沒那麼多，就好像沙漠一樣，魚
    仔也卡不愛住，因為沒得吃。一般放兩座就是兩條梱仔，放下去以後等
    吃完飯後，過一陣子再來收，也要看流水，如果透早流水若好，透早就
    要放下去了，收好到放，差不多一、二十分、半點鐘，若收起來成績不
    錯，我們就在這邊再放，若成績不好就換所在，那很快，就是吃去的餌
    再補一下就可以了。就是一座收起來後再放，再收另一座，另一座收完
    後再放，再收另一座，這樣循環作業。從天光放到晚。除非透早流頭，
    流還很強，一日四個流水，六點鑵一個流水，我們作業也只是兩個流水
    而已，也要算，大流、小流有分。會作船長攏是「流劍仙」仔啦。以前
    卡霧都不敢放，因為怕找不到梱仔，現在用衛星導航就不怕了。梱仔隻
    頭都有旗仔，一個若六噚，近百個就六百噚了，就千外米了。這方法還
    是撿日本的。

●抓魚人的信念
問：請問您抓魚仔抓那麼久，有沒有什麼抓魚的信念？
答：這裡監察所的警察跟我都很好，我時常會說抓仔魚的信條是這樣：「我
    可以十天抓嘸，可是我不能一天嘸出去！」卡勤勞的人才有辦法實行這
    種原則啦！因為海欸嘸一定喔！等你軟落去、懶惰落去時，在十一天才
    大著，那一天大著可以補這十天補會過去。我的原則，我們海邊仔的信
    條才好，也就是不能懶惰啦！要有一個等待的心理才可以，抓嘸沒關係
    ，總有一天會來仔。小漢我曾經看冊，後來，我也很喜歡看冊啦，日本
    北海道，他們有抓鰱魚，我已經忘記了，我大約仔講，闢如說二月到五
    月，三個月中間，這鰱魚會從那裡經過差不多兩、三天而已，這個魚期
    一定是三個月，不過，魚仔要從他們的門口埕過，是三個月裡面的兩、
    三天，兩、三天假若去遇到大壞天或是風颱，那網仔不能下，你那一年
    的生活一定很甘苦啦！那兩、三天如果大好天，你可以說抓那兩、三天
    ，今年的生活就很好過了就是這樣，我就是跟那個同勢面仔，三個月就
    是要等那個兩、三天。這雜誌社寫的是真的，後來電影我也有看過。所
    以那個就是借鏡，就是不能偷懶喔！

●漁季
問：請問這裡抓魚的魚季是什麼時候？
答：抓魚仔看季節，這季節有跟漁場配合，什麼季節，什麼漁場，才有什麼
    樣的魚仔，若我們長潭尾，我敢說八斗子這方面，我們長潭尾的人最打
    拼。我們長潭尾是只要好天就出門仔啦！除非就那個破病船仔，等要修
    理的。我們海邊仔說好天就是湧平，下雨天沒有關係，若你陸上的就說
    沒有下雨就是好天，完全不一樣。湧平就卡沒風。我們長潭尾冬天差不
    多都在近海欸，在彭佳嶼附近作業，冬尾天仔，我們這裡一律抓赤宗仔
    ，都弄籠仔放，過去我也放有到，咱海邊仔跟農的一樣，攏說舊曆啦，
    新曆好像配合這個季節卡嘸合，到三月面就差不多準備要抓小管仔，到
    八、九月或近十月，這個時間一律都是抓小管仔，我們這裡有分近海的
    和東北的，若三月面出去是去東北的，我這小隻的若說近海就是門口埕
    仔就叫近海，他們那大隻的說近海是說彭佳嶼附近才叫近海，若說東北
    的，出去一駛就是十幾點、二十幾點，釣魚台再出去，也就是我們的東
    北邊。以前正在作業的魚期，我卡早大隻的請攏兩禮拜，出去就要登記
    、請航海，過去要領信號，現在免了，但也要報備仔，申請單要寫期限
    ，期限是兩禮拜，但是，你若兩、三天就滿載，若沒有，撐十天、八天
    ，若再沒有的話就真搖興仔啦！因為路頭遠，經費開落去仔，若抓嘸算
    未合啦，所以加減在那邊守，希望看還會不會抓到。海的就是土地公錢
    ，看天、嗯天在賺錢，大部份我們抓海欸生活就是不能打算欸啦，山頂
    可以應你明天一隻豬，海邊仔就不行應你明天一隻魚啦！出去的時候大
    部份都同時出去，但回來就不一定了，有的抓有就回來了，有的抓沒有
    很多，但是要趕魚價欸，先回來可能魚價會卡好。海邊仔作就是這樣，
    第一是抓好魚仔，但是，我如果回來時，沒什麼人回來，那行欸市場行
    情卡好，我抓一斤卡贏你在抓兩斤。所以，那是一個運氣。若近海的就
    是在拼魚價的，我今天出去，這樣說不定可以賣幾萬塊仔，我晚上回來
    ，別的船仔沒有回來，哪行口只有我一隻，魚仔就卡好價，有時若好價
    ，咱這裡北火，行口都基隆崁仔頂那裡，伊都一日三行情仔，早上差不
    多一點鐘前跟一點鐘以後，價錢就差不一樣了，早上喊一百塊，現在八
    十，到落尾手仔可能剩三十、四十而已，讓人想了會怨嘆呢！還是說咱
    排辦，給你先賣，我後尾賣，價錢就差得很多了。但是有一部份好就是
    這樣，你先賣，販仔以為說，哇！船仔攏返來了，說不定等一下會更多
    ，其實，船仔沒有返來，你屯放下來，販仔不敢給你買，在等一陣子，
    後面貨沒有再進來，越後面的越好價，越後面那個卻越好價，這也是一
    個運氣啦！

●銷售方式
問：請問咱這裡的魚仔都銷崁仔頂嗎？
答：咱這裡大部份攏銷崁仔頂，但是，抓多要怎樣？哪真正在抓東北的小管
    仔，哪魚期正好，回來有近萬斤、萬多斤的呢！若你近萬斤，我七、八
    千斤，崁仔頂銷未去，那要怎麼樣？自然會有那個大販會來買。崁仔頂
    那個一次買一百、八十斤的，我們說是小販，或是扁擔販仔，咱講販跟
    販仔就有差了，大販跟販仔，就好像開店跟開店仔，店卡大間，店仔卡
    小間，大販卡大，販仔就卡小。大販伊也會比照崁仔頂的行情價來跟你
    買，咱賣伊也是跟伊賭運氣啦！好比說我今天賣你五十塊，說不定崁仔
    頂賣六、七十塊，這樣我就倒了（虧）；不一定我今天交你五十塊，崁
    仔頂喊四、五廾塊或四十幾塊，這樣咱就賺到了。因為我們去崁仔頂還
    得被抽行蠲（稅），一萬塊抽五百塊，千分之五嘛！而且咱這裡要去，
    還要請運金仔，大販直接來船仔邊跟我們買，這些都沒有了，咱對外海
    返來攏弄袋仔，就是裝米或裝大豆那種布袋，裝一袋一袋，小管仔都裝
    在裡面。現在都弄那個塑膠袋仔，一包裝近百斤，百多斤，那要真用（
    堅固）才可以，小管仔抓起來洗洗好以後，一袋仔一袋冰好以後，放在
    艙底，我們過去在排是一層霜仔（碎冰），一層小管，排好後再蓋霜仔
    ，看蓋多厚，可以擋（撐）欸幾天，回來再出。

●漁業現況
問：請問現在漁業的狀況如何？
答：現在景氣不好，海邊仔人也可以說是景氣不好，現在是靠大隻卡遠去抓
    ，擴大範圍去抓，才加減抓一些，不然，魚仔真的是很嘸仔！我剛才說
    ，人客來我可以叫他在厝欸等，水煮便便我再來去隨抓來請人客，現在
    ，你抓三天都還免驚欸抓一尾魚仔請人客！現在，海邊的環境改變，闢
    如說我，三個兒子，也不會暈船，每個都好像天條（柱）咧，一個個比
    我還勇呢。當時我要整大隻的，四個都不用叫海腳，而且都是內行欸，
    除了開所費以外，都是自己的，不過，我是真開化啦，兒孫自有兒孫福
    ，我們那個時代，囝仔沒落海的很少，大人就要靠囝仔來接班仔。
問：現在附近海裡的魚比以前少嗎？
答：卡少仔，差很多，以前，我少年時在這裡刺魚仔、抓龍蝦，我可以跟家
    裡的人講，你把水煮熟，等我，我只要出去再回來，就有一道菜仔，九
    孔也好，龍蝦也好。這裡以前的海產很多，當時用喘氣的在泅水抓魚仔
    是甘苦的，但是也有幾十個人在作，雖然辛苦，但也是加減賺，我說是
    副業的也可以，說是專業的也可以，泅水是看時機啦。

●海洋的污染
問：海洋的污染對泅水人口的減少該是主因吧？
答：垃圾場和水肥處理廠起是一個原因，但更早在海洋大學那邊就已經在倒
    垃圾了，以前水肥喔，他算流水，從基隆港都載來八尺門仔，過和平島
    那邊橋下，他算若苦流（退潮）時，水肥就載來那裡倒呢！讓它流到海
    裡，他才不管你什麼，現在環保意識才有弄這樣，卡早攏嘛這樣倒而已
    。卡早的垃圾沒那麼多，現在的垃圾才是夭壽多。卡早的垃圾也從八尺
    門孔倒，讓苦流帶出去，但是，流到港口遇到冬尾天仔北風，也都吹進
    到海洋學院那裡的海岸啦。從那時，沿海越污染，資源就越沒有了。若
    是尖山仔鼻這個，純然是從倒垃圾後才絕去欸，垃圾都屯到外面礁仔頭
    去仔，生紫菜、頭髮菜就卡嘸仔。

●垃圾場進駐
問：當時垃圾場在你們庄內設的時候，你們沒有意見嗎？
答：當時不像今天，今天卡民主仔，當時，你政府要這樣就這樣，你百姓抗
    議也沒法度仔，後來，就被他屯落去，當時，屯落去頭一年比較卡沒發
    覺啦！到後來，不要說吃飯啦，平常時，要是一到夏天來，會聞到臭味
    嘸要緊，蒼蠅都整厝底，我們不能說蒿曉（說謊），這是事實。過去我
    也曾經建議，因為我作庄內的漁民代表，以前漁民代表大會，議員們可
    能一半年仔想到我們漁民，就聽我們漁民的心聲，我當時也有建議，這
    垃圾堆一定要弄，倒下去再蓋土這是一種方法啦，但弄得並不是很週全
    。那議員被我說得愛笑，古早時，那電力公司的黑煙，兩管是很大管欸
    ，當時，兩隻大煙囪才發三萬KL（千瓦）而已啦，這我還記得，現在的
    發電量動不動就是幾十萬、幾百的，後來我跟議員們建議，還帶他們整
    群來看，我告訴他們，八斗仔欸海上每年十月到隔年二、三月，都會卡
    濛，那時，我半開玩笑的告訴他們，我們卡早的船長比現在還行喔！他
    們都沒有靠那衛星導航或探魚機，古早漁民只有一個死干支（羅盤）而
    已，駛就是靠我們的經驗在駛，有時候當然加減會有偏差，不過，偏差
    要如何呢？只要有聞到臭味啊，就知道八斗仔的港口到了，免驚會去走
    閃到。那議員每個都愛笑又搭手噗仔（鼓掌），也感覺說有道理。早期
    ，居民沒有什麼環保意識，政府當然比我們知道，但他希望我們乖乖的
    ，也沒有地方讓你申訴，如果垃圾場正經的照起工那還好，闢如說防波
    堤兩米，你就倒兩米，那還沒有話講，可是，防波堤兩米，他垃圾要倒
    五、六米啊！咱台灣夏天時剛好在風颱路線，每次若風颱來我們這港都
    滿滿的啦！一定的，風颱來一定翻過擋波堤（海堤）過，我們是說三腳
    馬仔，有的是說肉粽（消波塊），風颱它不管你怎樣，天災地變這是我
    們人無法控制的，但人為的影響有差啊！那垃圾一倒就是七、八公尺，
    防波堤才一、兩公尺，當然擋不住，垃圾自然就落下去仔，有的沈下去
    ，有的流走，那湧打迥來，一定是整個港內，卡就近的長潭尾港、望海
    巷、八斗仔港受影響最大，遠的基隆港、外木山、深澳港也是受到影響
    ，這是一定欸，伊湧打落、流落，漂流出來，風又送倒進來，垃圾就整
    個港內了，嘸垃圾要跑都位去？你如在岩壁沒有知道那就卡嘸要緊，哪
    入來港內就影響到我們百姓啊。垃圾進來以後，里長或議員就去反映，
    然後再來拿，可是，這個要怎麼講，扒不盡啦，等你四處的環境弄嘎還
    沒好，夏天的颱風又要來了。所以，我們作事情一定要有一個根本性才
    好。現在卡好啊，王拓起頭，他哥哥和我是同聰欸（同學），我們去抗
    議，後來才收起棶，他們可能是看我們庄上沒人在抗議，才一直拖，不
    然，像你們來坐，蒼蠅一大堆，甘欸看口欸，這款物件是防不甚防啦！
    也是嘸法度啦！
問：以前尖山仔鼻那邊不是海產很豐富嗎？垃圾場進來後有何影響？
答：古早時，我作代表，我們八斗仔還有六、七位代表，那時就有那種財團
    或頭腦卡巧欸人，想要利用我們尖山仔鼻，那個卡來灣仔卡早嘛有白海
    砂，卡起來還有林投，整片林投，風景很好，那時就有頭腦卡巧欸人要
    來開九孔窟仔，要來開當然要申請，那是卡有勢的人，漁會大約仔會說
    給我們聽，我們代表當時就達擋（阻止）仔。那海邊紫菜、頭髮菜，而
    且那附近我們泅水抓龍蝦，都是在那礁仔附近，過去，沒有污染，我們
    這裡紫菜、頭髮菜發得很好，甚至連野柳、鼻頭的人也都跑到我們這裡
    來採，還有石花，古早時外銷日本很有價值，我可以說泅幾十年的石花
    呢！所以，這個我都有在討抓，春天到夏天時是石花，到冬天來則是頭
    髮菜、紫菜，平常夏天時就是泅九孔、抓龍蝦、撿螺仔，你不要說專業
    ，副業也好啦，那是我們的生活場所呢！我們庄欸，少年、青年，只要
    是會泅水，都加減去賺。後來倒垃圾後，這些都了去（破壞掉）仔。我
    當時作漁民代表，有人要來開九孔窟仔，我們就去擋仔呢！但是，政府
    要來倒垃圾，我就沒伊欸辦法仔！要是現在，誰知道？我的意思是說，
    當時有人要來作九孔窟仔，我們用民意的力量，大家共同陳情等，就擋
    起來，不行，雖然我們是小小的，但也是個漁民代表，但我們說還是有
    差啦！你來開九孔窟仔，被你佔去的地方，我們生產就烏有了，就沒了
    ，而且，闢如說我們要去那附近泅九孔，起來時你恐怕會說，我們是在
    九孔窟仔偷拿的，所以就擋起來，但後來伊來屯垃圾，我們就沒辦法了
    ，就目睭金金仔，民主是後來才叫作民主，那時跟本不叫民主啦！開始
    時他們跟我們按三年、五年，可是，一倒下去卻是十幾年，百姓要陳情
    也沒法度了。

●水肥處理廠
問：請問水肥處理廠對這裡有什麼影響？
答：水肥處理廠差不多和垃圾場同時弄的，現在也還是有啊，當時跟我們說
    得多好呢！它那排泄出來的水，那種化合水跟本就是屎水，他們就說顛
    倒會吸引魚仔來吃這種水，開玩笑這個。當時，我的船仔越起越大隻，
    出門就卡遠，在這裡卡嘸作業，也卡嘸影響，對這裡的情景卡不知影，
    但是根據那些小隻的在講，晚上他們出去銼軟絲仔，也就是用假蝦仔，
    線放長長的，然後抖抖抖，那軟絲仔會來吃，那軟絲仔哪飼養在活堵仔
    底，經過那裡時，軟絲仔都會披吥跳，爬起來跳，有時候會飼未活，經
    過那裡是沒有多遠啦，但是，水源就是從那裡流下來的，流出來以後，
    流水會擴散去啊！都有影響怎麼會沒影響，軟絲仔就飼未活啊怎麼沒影
    響！現在水肥還有，但垃圾沒有了。

●海底的變化
問：請問現在這附近海底的狀況和以前有什麼樣的變化？
答：泅水我是休息幾十年沒有泅了，三不五時仔，哪朋友來，才有下去泅一
    些螺仔，作相送品，大家趣味這樣啦！但是，我們這裡一些少年的去泅
    ，水肥處理廠那裡，那個臭水、濁水，當然沒人敢去那裡泅，現在四處
    那個石頭、石頭孔，聽說全垃圾啦！真的，咱自己想嘛知道，那湧強落
    來，垃圾就沈在那裡了，如果浮的話就漂流出去了，這裡靠邊我沒有去
    泅，卡嘸了解，是聽他們少年仔去玩一半次回來說，下面石頭孔攏是垃
    圾。

●傳統漁村的冬天生活
問：以前討海只討夏天，冬天怎麼辦？
答：像千狀仔（笠螺）現在一斤好幾百，卡早阮哪冬尾天仔，假如沒有去賣
    ，我們海邊仔人，熱天就愛積冬尾天仔的糧草，賺三、四個月要吃一年
    呢！若有魚脯仔就曬魚脯仔，還有魚露，可以說是真鹹，不過也很香，
    ，那是正魚仔湯啊，卡早都用洒（煮）欸，都弄真鹹，魚露放到冬尾天
    仔都不會壞，煮的時候要讓它滾。卡早阮生活甘苦，一般的家庭，海邊
    仔人，一定要準備魚露、魚脯啦，若熱天仔抓小管仔，抓到小管仔兒就
    醃起來，熱天阮海邊仔人第一要準備的就是豆腐乳、蔭漬仔，都要自己
    作，像我媽媽、阿媽熱天一定要準備那些起來，不然，冬尾天仔沒當賺
    錢仔，我那時少年，加減釣一下魚仔，但也不如熱天就對了，就這樣甘
    苦過日子。

●地方漁業概況
問：您現在還有捕魚嗎？
答：我現在是很好天我才有出去，加減賺而已啦。
問：您的兒子有沒有從事漁業？
答：我現在也有整一隻小隻船仔，大隻的我知道阮這些少年的卡不要，所以
    大隻的就收起來，囝仔就在山頂工作，就給他們去，我也退休了，結果
    退休後休息一年多，我們勞動人不行了，所以，我才要跟你們少年人講
    ，運動最要緊，當時沒有健保，只有勞保，時常去基隆看病，後來才想
    說不行，我少年真辛苦，歹命兒，南征北戰拼透透，一時休息就不行了
    ，結果就生病了，後來，我才買一隻小隻的，開開欸也有就百萬，八噸
    多，但我過去弄大隻的一切儀器設備都很齊備，一下子現在弄小隻的，
    沒有那麼齊備卻感覺怪怪，後來我就一切照大隻的勢面去弄，那衛星導
    航一台七、八萬呢！還有海底探魚機、偵測機，兩台就花十五萬多呢！
    又照自己的意思整埋一下，好命人數百萬就可以買一隻四輪的駛出去玩
    了，可是你叫我坐的話就沒法度了，我們自小漢就在海欸學到老仔，釣
    魚仔我又有興趣，出去現在是不會望賺錢了，一但有出去，也有得吃，
    也時常釣嘸，也時常釣到不少，我的老查某人就提去賣了，有時也賣到
    好幾千，有時好幾天也沒賣到半錢，這是年紀大了，作消遺啦！我們庄
    裡的人就笑我，弄一隻船仔以後就不會生病了。
問：請問您船仔的噸數和馬力有沒有一定的對比？
答：不完全一定。我曾經整過一隻三十五噸的船仔，引擎是三百三十馬力，
    最大出馬力是四百四十馬，後來，船殼用塑鋼的，比較不會壞，原本十
    幾年前按兩、三百馬的，現在也都按四、五百馬了。馬力大，速度就卡
    快，卡節省時間，我最遠也曾到過韓國濟州腳，馬力大或用新車，作業
    就卡有信 心。
問：長潭尾最大的漁船有幾噸？
答：差不多四、五十噸，五、六十噸有。阮長潭尾的港，地形控制著欸，這
    邊我們住家，那邊就對面山了，港你夠卡大也是這樣而已。那時，市政
    府弄一個水肥廠在這裡，又弄了一個垃圾場在這裡，那時他們就作了一
    個平浪橋，阮的港就被橋限制住，船仔無法度太大隻，我們抓近海的都
    要用集魚燈，集魚燈要搭架，太高橋下就不能過了，所以，不能搭太高
    ，而且要用活動的，也就是伸縮的，出去外海時先降下來，過橋後再升
    起來，所以，卡大隻的就無法度靠自己的港，有一些靠八斗仔港，有一
    些則靠深澳港，我們庄裡有建議，以後如果海博館有什麼設施，港的外
    面有再作，這板橋一定要改進就對啦！弄高一點才卡方便。
問：像這種漁船一隻要多少錢？
答：像三、四十噸的船仔要整新的，差不多要將近千萬囉！設備、儀器、火
    等種種，火也有分一顆四千、兩千及一千燭的，我現在也按兩、三萬燭
    呢！我現在是卡沒跟人家抓了。電火過去四千燭的一顆要近萬塊，兩千
    燭的一顆四、五千，現在聽說生意競爭，頭仔拿來賺卡多，現在卡多賣
    主，就稍降了，現在四千燭的可能也要八、九千。也有分雜錯牌的和名
    牌的，名牌的當然卡貴。如果沒有弄破，這電火一顆的點數差不多兩、
    三千點，也就是有一個時限，就會壞掉了。

●地方記憶
問：長潭尾這裡哪幾個姓比較早來？
答：就我所知，我們姓朱的一定卡早來，還有姓簡欸，其它吳欸、李欸，可
    能卡晚來。
問：黑橋在哪裡？
答：就在蔣總統的銅像那裡，人家說黑橋卡歹孔，就是有鬼仔啦！但是現在
    給它想起來，那裡就是絕壁嘛！可能是風化石什麼的，沙仔、石屑等，
    在落雨、透風時就會洒落來，日時仔卡未，晚時仔若從那裡過，卡嘸方
    便，古早石頭不是像我們現在這種路，都是青草石的路，坎坎坷坷的石
    頭仔路，可能有人走路從那裡過，剛好風來或垃屑仔，就說鬼了了仔啦
    。我們所知道的就是這樣。黑橋卡早外面有疊一列防波堤，那防波堤是
    軍事要用的，用石頭疊的，疊一個石堡，看海岸看得到，如果有人要登
    陸就看得到，但現在可能風颱打打或什麼的，已經沒有了。以前那邊林
    投溝往黑橋方面，有一個小土地公廟。以前林投溝那，現在卡大間的、
    賣釣具的，卡早也嘸，只有麥當勞那嶺頂有兩、三間而已，山上;那些
    房子是後來原住民起欸。
問：請問您對北火有什麼印象？
答：北火起的時間，和台灣總督府同時起，聽老一輩的說花一樣多錢，裡面
    的鋼筋都很好，以前日本時代不敢偷工減料，所以，撿起來一定還可以
    利用，海洋博物館如果要利用那很好，不然，起那一間不知道要花多少
    錢呢！基隆市政府又很窮，能利用最好，海洋科技博物館都弄了八、九
    年了，還這樣，我們都快回去了還不快弄，我也常去開協調會。
問：尖山仔鼻以前有石頭孔是作什麼的？
答：古早的人，他們祖先的骨頭也都是用黃金甕仔裝，隨便若看到石頭孔卡
    好勢，就搬去放。尖山仔鼻卡早有石頭孔，就是咱庄欸有好幾個都提到
    那邊去寄，就是這樣。
問：請問福舊宮、福長宮是那個庄拜的？
答：那就是卡早舊厝門口欸人拜欸。福長宮本來在卡下腳，也很小間，風颱
    來時湧會潑到，民國六十一、二年翻修時才移高一點，也卡大間一點，
    但沒現在這麼大間，裡面桁仔都是杉仔，蓋瓦的，後來壞掉漏水，才又
    翻這間，後來，這間八十五年才翻的，當時要翻的時候，海洋博物館來
    給我們擋，他就說，我們若翻新的，以後如要賠償，講就卡壞講了，我
    常常去開協調會，是跟我們庄的溝通的對象，可能庄裡面的人告訴他，
    我們這間土地公要翻，伊驚著呢！伊說，站在朋友的立場，來問說這是
    誰在效勞的，結果就問我了，因為我是福長宮的主委，庄裡的人不棄嫌
    ，選給我，伊想，這我認識，我來去和伊參詳，意思是說，要是翻新的
    ，因為這裡以後是觀光區，那條路要改二十米時，怕那間廟會ㄟ到，我
    就說，現在下港那種弄得很好的都是要吸引觀光客，不要說古蹟啦，我
    們這廟也百年了，抓魚人本來每個人都有信神仔，這一間廟就是我們長
    潭尾的精神指標仔，他的意思是說，你越慢翻政府要給你拆卡有那個條
    件，或是說，你若翻得像古蹟，政府嘸給你補償，也會對你們庄裡歹勢
    。伊的來意咱是知道啦，伊不敢明明白白、正面達你擋，後來，他才說
    ，不然不要翻啦，你放著有一個古蹟的價值，卡有價值啦，沒有翻仔。
    不過，那厝尾頂都漏你說不要翻。我的意思是，我們要順這個機會翻卡
    大咧。後來，我在庄裡面開好幾次會，像里長、議員等攏有請去，後來
    就說，如果起得水水欸嘛會驚，到時若犯到，公權力使落去，他是說，
    我們是沒權利給你們拆啦，若真正說沒法度，也需要拆，後來，我就半
    開玩笑的跟他說，我現在只是翻一個這樣，以後，你如果扣不著就要給
    我拆，綁白頭巾仔，我會頭一個而已。他就說，最好是不會。後來那間
    廟才這樣翻起來。咱這個台灣，四處都有土地公，田頭田尾有土地公，
    橋頭橋尾也有土地公，連給祖先弄一個風水都有土地公，不要說我們這
    個庄這麼大庄了。台灣都最信神了，我們這海邊的人，靠天吃飯，怎麼
    可以沒神明。不然，本來要建大間一點。

薛林美女（阿美仔）

●兒時記憶
問：請問您在哪裡出生？怎麼來到八斗子的？
答：我是到十幾歲的時候才知道的，我是在瑞芳一個作礦坑的家中出生的，因為
    我的老母生了很多個囝仔，帶未去那麼多囝仔，於是，就送給人家養，這是
    六十幾年前的事了。當時，我囝仔的阿嬤將我分過來八斗子養，所以，我從
    小就在八斗子長大，他們薛家是很早就在八斗子住了。
問：小時候您有沒有去讀書？
答：我記得有讀日本書讀一年級，要升二年級的時候就碰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空
    襲，後來台灣就光復了，光復後人家來叫說要去唸國語的小學校，我當時就
    不想要讀了，要幫我媽媽帶囝仔，於是，就沒有去讀書了。當時他們家已有
    三個囝仔，後來又再生幾個，所以，我就幫忙帶囝仔。
問：當時八斗子這裡差不多有幾戶？
答：那時還大餅一戶一戶還，大約要一百多個大餅，所以，當時庄裡面大約有百
    外戶，還大餅是指女孩子嫁的時候，男方要作大餅，一戶戶的送，除了庄內
    一百外戶外，還有一些親戚朋友也要送大餅，所以，以前娶八斗子的查某囝
    仔都要作很多大餅才能應付。

●老房屋
問：您以前住的房子是什麼樣子的房子？那房子是什麼時候才改建成磚牆和瓦頂
    的？
答：我們以前的房子是草屋，牆壁用板仔，薄薄的，是杉仔，料也不錯，一片一
    片的疊上去而成牆面，要抹黑色的柏油，屋頂則是蓋草，用園仔草（白茅）
    ，隔幾年就要翻一次，因為發現有漏水時，就要翻，將舊的草拿起來，換新
    草蓋上去，那時，沒有請人，都是自己蓋的。差不多四十幾年前，我們的房
    子才改翻磚塊的房子，當時，由於從外面通到這裡的路太小，車子沒有辦法
    進來，所以，磚塊是從基隆那邊用船載到這裡的海沙埔，再挑上來的。
問：當時八斗子的房子還有哪些種類？什麼時候才大量改建？
答：以前八斗子的厝都是矮厝仔，沒有什麼樓仔厝，較多的是板仔厝和草厝，有
    一些較有錢的人則是用咾咕石疊壁，然後蓋瓦，就是大瓦厝。在民國四十幾
    年以後，才慢慢的翻起來。
問：您家以前是抓魚的嗎？有沒有自己的船仔？
答：我們家以前就是抓魚的，以前，八斗子這裡的船仔都三隻船仔一艚，一隻火
    船仔、一隻罟母及一隻罟仔，我阿爸當時給別人的船仔僱作海腳，直到囝仔
    較大了以後，才自己整船仔，海腳到後來都會自己整船仔，那時，自己整船
    仔都是一隻的，一個人或兩個人都可以，捉小管仔或釣魚都可以，整船仔剛
    開始都是小小隻的，後來越整才越大隻，以前都是晚上出去，天亮的時才回
    來。

●傳統漁寮
問：八斗子最早的漁寮是什麼時候才發展起來的？
答：以前三隻船的時候，都是自己捉，自己煮，整那個都有錢，厝裡還有僱長工
    ，因為自己煮，所以較沒有技術，煮得較醜，有的則是曬作魚脯仔，又沒有
    人來買，要送到外面魚行去賣，後來，約在我七、八歲時，就是約五十幾年
    前，開始有人到八斗子這裡來買魚，一些人家就開始在自己家門口搭漁寮仔
    ，放一口灶，就可以煮魚仔了，曬魚脯仔也是在這裡附近曬的。
問：漁寮仔煮魚的方法是什麼？以前和現在有何轉變？
答：以前漁寮仔的鼎較小口，用土炭燒，起四口，一口一口，魚就一笞一笞的放
    下去煮，煮熟了以後才抬起來，魩仔就整個倒下去煮，煮好後再用飯篱罟起
    來，較大隻的要排一排放在笞仔才下去煮。以前用土炭煮沒有關係，但是，後
    來太平了以後，用土炭煮魚就因為冒出來的濃煙會污染，經過人家抗議後，
    被禁止使用土炭煮魚，這大約有二十年了，後來就使用一種GI SU FU的柴，
    一塊一塊，一把一把的買來燒，不過，這種柴煮魚的速度較慢，後來，就
    發展出用油鼎煮魚仔了，用漁船用的那種柴油作燃料，都沒有煙，到現在，
    則發展出一種叫JOGI的鼎，也是用油，一組很貴，很多漁寮都改用這種鼎，
    裡面用金屬導熱變紅而可以迅速加熱。沒有人用瓦斯，因為太貴，成本不划
    算。
問：以前漁寮開始在發展的時候，是如何經營的？
答：以前的漁船晚上出去，有時候捉到魚，半暝仔就回來了，船一回來，我們就
    要立刻去跟他買，魚仔就要馬上處理，以前又沒有冰庫，船如果半暝仔回來
    ，兩、三點處理好的時候，就要趕快送到基隆、台北的市場去赴市，如果船
    早上再回來一次，就馬上處理後再拿去賣，由於沒有冰庫，所以魚仔都要馬
    上處理馬上賣，都沒有屯（貯存）起來，漁寮越建越大間就是因為有了冰庫
    以後，魚仔可以大量冰起來，每天控制要賣出去的數量，譬如說小管大著時
    ，販仔買了大量的小管後，就冰起來，一天的需要量如果是五十袋，每天就
    拿出五十袋來處理後，再銷到市場去，如果賣不完的話就少出一點，也就是
    我們可以依市場的需求控制出貨量。

●冷凍廠、冰庫出現
問：冰庫什麼時候才有的？對漁寮有什麼影響？
答：大約有三十幾年了，北都冷凍廠設立就三十幾年了，設立後，近海的一些魚
    獲如四破魚等，就可以拿到那裡去冰，等冬天沒有的時候，就拿出來煮，處
    理過後再拿到市場去賣，冰是指一箱箱的拿去冷凍庫，後來又有幾間冷凍廠
    設立，魚貨也都可以拿去冰。漁寮仔的冷凍設備，差不多二十五年前就開始
    有冰庫，後來就每家漁寮都有冷凍庫了，這樣就比較安定，不會因為一時魚
    貨太多，賣到賣不了，同時也比較不會浪費，用這種加工來控制，魚仔嘛卡
    未敗。譬如說今天捉了一萬斤的魚，回來魚販買下來後，如果一次要全部
    處理好，一暝煮到天光，一定會煮得卡醜，如果只要處理一千斤，其它的冰起
    來，慢慢煮，自然可以處理得卡好。這些魚獲加工的，也幫生產的加賺了不
    少錢。
問：漁寮的規模逐漸變大之後，在經營上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答：過去的漁寮較少，魚仔也卡好銷，現在漁寮變得很多，競爭也卡厲害。不過
    ，也有冷凍車可以配送到更遠的地方去了。
問：北都冷凍廠建起來之後，對漁寮有什麼影響？
答：沒有什麼影響，因為北都是作外銷的，漁寮仔是作內銷的，主要是賣到基隆
    崁仔頂魚市和台北，最遠到台北而已。現在也有用寄的，可以配寄到台中或
    南部等地，他們也可以寄來，有配寄以後，就很方便了，也可以銷得更遠。
問：以前漁寮仔處理的魚貨種類有哪些？哪一種魚價格最好？
答：以前三隻船一艚的時候，捉的魚多為四破、臭蚵仔、苦蚵仔、鱙仔、魩仔、
    小管等，其中，四破的價錢最好，小管也不錯，還魩●仔。
問：北都有在作魚漿嗎？
答：北都他們都是作魚漿製品，外銷交日本，以前，近海的水產很多口仔，很俗
    ，就是一種小魚仔，我們要吃太小尾了，所以都拿去作魚漿，現在，作魚漿
    的魚都沒有了，一些卡曳仔都收起來了，所以，冰庫作外銷都沒魚源，也就
    作很少或沒什麼作了。現在都作冷凍食品較多，像花枝排、花枝丸等，有幾
    十種。

●魚露
問：請問您以前漁寮聽說有生產魚露嗎？
答：以前有些人魚仔捉回來後，自己加工，煮魚仔時煮到湯很混濁，那時都沒有
    摻藥仔，也不會說時常換水，煮到湯很甜，都變成紅紅的，很水（美），魚仔都煮
    得醜醜、黃黃的，也不知道要換水，現在的人就卡巧，知道煮幾鼎以後水就
    舀一些出去，再換新的水，這樣湯就不會那麼甜，煮起來的魚也會比較好看
    ，現在煮魚會加一點起髒東西的，對人體也無敗害，魚露也就沒有用了。以
    前的魚露也沒有人在收，每家漁寮在著魚仔時都會煉一些魚露起來，加鹽醃
    得鹹鹹，才不會壞，用甕仔裝起來，再用橡皮筋束起來保存，魚露封起來後
    ，整年趟天香共共，等到冬天沒魚仔時，可以尬菜，在煮菜時加魚露進去煮
    ，會特別的香甜，煮菜也不用加味素粉。不過，現在販仔加工這些人都不煮
    魚露了，因為煮沒多少，而且也沒甜質了，所以，現在都沒人在煮魚露了。
問：有人在賣魚露嗎？
答：這裡沒有賣魚露，不過，有專門煉魚露、賣魚露的人，在漁船回來時，有一
    種叫大陳仔苦蚵仔的魚，煮得較醜，那種魚就可以整個買回去作魚露
    ，還有一些較醜的魚，也都可以作煉魚露的材料，煉魚露就是要ㄠㄠㄠ。八
    斗子這裡沒有人專門在作魚露的，都是台北的工廠來買較醜的魚仔作材料，
    回去作魚露。
問：以前買作魚露材料的，什麼時候才沒有再來買？
答：約十幾年前還有人在買，直到三隻船一艚的船仔沒種仔以後，捉的魚仔就比
    較沒有那種魚，後來也就沒有人來買了。築港時，三隻船的就很少了，因為
    ，八斗子的海沙埔就屯起來了，築港後就差不多都沒了。

●飛魚卵加工
問：飛魚卵什麼年代才開始捉的？在什麼季節才有？
答：最早的時候是用撿的，在海上，新曆六月初開始，農曆約四月尾或五月，差
    不多一直到舊曆六月，也就是新曆七月多才沒有。以前，漁船出去作業時，
    飛魚卵會纏在草仔，漁民看到了就撿一些回來吃，那時也沒有人在買，所以
    ，也沒有人在放草蓆，有時天氣壞的時候，飛魚卵會被風湧打到海沙埔來，
    不過，打到海沙埔來的都已經紅紅的，不像現在捕飛魚卵，每天收，上來都
    是白蒼蒼。後來，日本那一方面有人買，因為數量少，好價，咱這的人就開
    始想辦法用草蓆放到海中，讓飛魚放卵，再撿起來，這樣才有水的（漂亮的
    ）飛魚卵，不然，在海上撿的常因飛魚產卵已經好幾天了，卵就紅去了、熟
    去了。咱這裡我是最早買的，已經有三十幾年了，那時，別的地方來的人來
    問說，這裡有沒有看到飛魚卵，知道有以後，就叫我買給他，那時，我家自
    己在整船仔，我都每天去看船仔回來，所以，我就買給他，剛開始時，買幾
    十斤、一百斤或幾百斤，再賣給他。
問：捉飛魚卵之後，加工及販售的過程如何演變？
答：最早買的飛魚卵並沒有醃，直接交，賺一點轉手的工錢仔，當時的飛魚卵都
    賣給冰庫，如大榮、北都，因為他們才有在作外銷，有時，這家沒賺錢後不
    買了，別家要買就再向咱們叫，咱再買交他們，八斗子這裡的飛魚卵都是我
    在買，所以他們也都知道要來找我，直到有一年，北都作飛魚卵賠很多錢，
    就決定不作了，可是，每年那些捉飛魚卵的都是我向他們買，船回來以後，
    都要賣給我，現在冰庫不作了，我就加減仔買，不過，因為買下來以後要屯
    ，我們本錢也沒那麼大，同時又不知道買主在哪裡，所以有很多問題，而且
    ，買飛魚卵有一種習慣，就是「海頭買，海尾撿回來你也要向他買。」就是
    要買就要買到透的意思，因為，如果飛魚卵在敗的時候就沒人買，可是在起
    的時候，日本那邊的人又會相爭買，所以，敗的時候俗跟俗，也要向他們買
    ，起的時候貴跟貴，也要向他們買，飛魚卵如果捉兩個月，產量大的時候數
    量也很多，資金也要很大。
問：在北都沒有作飛魚卵之後，您就開始自己加工了嗎？
答：差不多七、八年前，北都沒作了後，我就加減買一些，自己醃、自己作，也
    就慢慢會作了，當時，我就拜託他們幫忙拿到魚行去作內銷，和魚仔兼賣一
    些，現在要接腳，請北都看以前賣的客要他幫忙我們賣一下，他們就替我們
    賣，這幾年我就是都自己醃、自己洗，小兒子當兵回來以後就幫我作，以前
    沒有那麼多，今年卡多，俗就沒人要買。以前飛魚卵的數量較少，日本那邊早
    買，我們就不用屯，捉工錢去賺，就不用開冰庫的錢，向人家借也不用利息
    錢啊，就比較可以賺；如果晚買的話，冰庫錢加利息錢的負擔，就較沒賺，
    而且還要煩惱沒人買。主要都是加工錢，買俗賣人家也要卡俗，買貴則賣貴
    ，都是賺工錢仔而已，看是加十塊或二十塊這樣，大部份都是賺工錢，也不
    會賠錢。
問：日本那邊買飛魚卵的狀況如何？
答：因為飛魚卵只有兩個月的產期，所以，日本人會估計，今年的產量多還是少
    ，生產幾櫃，如果少的話，他們就會趕快來買，如果多的話，就不會急，去
    年和今年（一九九七、九八年）數量都較多，吃卡未去。像今年，日本景氣
    較差，所以就會等到過年前需要量增加時，才到台灣來買，以前景氣好的時
    候，他們都會先買回去放，等過年時再拿出來賣。我這個標頭「PT」是北都
    叫我要放上去的，地點是TOKYO（東京）和YOKOHAMA（●●）。因為這家廠
    商沒有向我買過，他們只認得這個標頭，北都以前也都是我幫他們買飛魚卵
    ，這幾年也都是我作的，日本那邊也知道一個八斗子這裡專門在買飛魚卵的
    阿美仔，也看過我作的飛魚卵，認為重量夠，草又撿得很乾淨，作得很水（
    漂亮），品質很好。
問：以前北都向您買飛魚卵，有沒有自己整理？
答：他們也有自己整理過，有一次，撿飛魚卵中的草，等到學生放暑假時，才請
    工讀生來撿草仔，可是，怎麼洗草都還是洗不清潔，現在我們有配合一個師
    傅，作約五、六年了，他很聰明，會研究如何把草洗清潔，用一種機器，飛
    魚卵經過時，會自動將草和壞的飛魚卵從一個方向去，連一根草也會撿起來
    ；好的飛魚卵從另外一個方向去，好的飛魚卵中還有少數一兩個壞的飛魚卵
    時，這邊的兩三個女人看到了就要撿起來，所以，我們現在作的品質都很好
    。
問：請問您飛魚卵如何加工處理？
答：飛魚卵一從船上拿下來後，就要馬上醃起來，醃一天或是兩、三天都沒關係
    ，醃得香共共，有時間就開始用網仔轆（磨），一定要醃過才能轆，不然，生的飛
    魚卵皮薄薄的，很容易破掉，醃過以後就會變得ＱＱ的，轆過後就成為一粒
    粒的，再經過機器洗，將草和壞的飛魚卵分出來，等乾了以後，磅十五ＫＧ
    ，再加兩ＫＧ的鹽下去醃，攪一攪，這樣算賣十五ＫＧ，兩ＫＧ的鹽免費送
    的，再加上罈一ＫＧ，總共十八ＫＧ。以前人家都是連鹽和罈的重量一起算
    在裡面，賣十八ＫＧ，所以日本就會說，怎麼都會失重，所以，現在都賣實
    重十五ＫＧ，我們都會秤到一定的重量才裝罈，
問：聽說去年攏澎湖的船來捉飛魚卵？
答：都是澎湖的漁船仔來捉的，因為那個時候，澎湖沒有魚仔可以捉，所以，都
    是澎湖的漁船來捉的，這裡的漁船因為有小管可以捉，都跑去捉小管，沒有
    人在捉飛魚卵，也因為捉得較不習慣而沒有捉。澎湖的漁船一來都停在這裡
    附近，船捉飛魚卵一回來，我們的漁寮就在這裡，飛魚卵一來，馬上洗一洗
    ，壞的撿掉，就醃起來了，醃下去就不會壞，鮮度就保持住了，所以，我們
    這裡的飛魚卵卡水，因為鮮度好。
問：南方澳的漁船有在捉飛魚卵嗎？
答：很少，一半隻仔，澎湖的漁船都要停八斗仔港，因為回來較近，所以都停八
    斗仔港。
問：今年有在禁捉飛魚卵，不知您的看法如何？
答：今年開始時說要到六月二十四以後才能捉飛魚卵，那時，飛魚卵季就已經快
    要過去了，有時候，飛魚卵一個月就過去了，漁船仔通常捉飛魚卵最多都只
    能捉三航海就沒了，所以，限制那時候才能捉都已經快結束了，如果要限制
    的話，應該是等捉到數量多的時候才禁止捉才合理，而不是先禁止，等到末
    尾期才開放，我們捉的飛魚卵是要賣給阿本仔，好價是要賺日本人的錢，如
    果等捉到一定數量後才禁止，也可以控制價格，較少的量一樣有相同的價，
    這樣才較好。雖然說禁，但是澎湖漁船從海上一路就捉過來了，咱這裡不能
    靠，野柳那裡聽說可以靠，澎湖的船隻就進去了。

●四破
問：現在這裡還有沒有在捉四破？現在八斗仔漁寮中的四破從哪裡來的？
答：捉四破要巾著網的漁船，用大的網在圍，那種漁船南方澳那邊較多，我們這
    裡漁船大部份都是捉小管仔，捉四破很少，漁寮處理的四破都是從別的地方
    買來的，魩仔魚都是別的國家進口的，都已經煮便便的，現在，大家都在改
    作小管仔。夏季時，魩仔先捉，大了再捉就變成鱙仔，算是季節性的魚仔。
問：南方澳那裡出產四破，有沒有漁寮在煮四破？
答：南方澳仔那邊沒有在煮四破，那邊比較會醃鹹魚仔和作罐頭。北部近海的魚
    仔加工大蓋就算八斗子這邊最多了，幾十戶在加工，其它地方都很少了。
問：八斗子捉四破是從什麼時候才開始沒落的？
答：從築港後，三隻船的那種沒有了以後，因為一隻船捉小管的，比較捉不到四
    破，所以就很少有四破了，而且，四破的價錢也沒有過去那麼好了，以前因
    為魚少，所以，四破的價錢就高，現在，四處的東西都來了，所以就不稀奇
    了。

●漁寮產銷
問：這裡漁寮主要處理的魚獲是什麼？銷售管道是哪裡？
答：這裡主要有處理四破、小管仔、魩仔、鱙仔及飛魚卵，銷的所在都是基隆和
    台北為主，基隆都到崁仔頂魚行賣，我們煮去賣，讓他們抽行稅，台北的很
    多販仔或基隆的販仔都會到崁仔頂買魚仔，魚行賣魚就有賺錢了，賣不完的
    就要自己再帶回來；台北則是去中央市場賣，也要給市場抽。
問：有沒有到這裡來買魚的？
答：少數一兩次有，但大部份都是拿到魚行或市場去賣。因為崁仔頂那裡卡結市
    ，要買什麼魚都有，所以，都拿到那裡賣。
問：漁寮仔煮魚仔，有沒有什麼技術或經驗？
答：有的人不會煮小管仔，煮小管仔一定要煮得剛好熟，如果沒煮熟，小管仔頭
    會落掉；還有魩仔也很難煮，很多小魚浮起來就熟了，可是魩仔浮起來卻還
    沒熟，要滾仔滾，滾很久才會熟
問：您以前的漁寮在哪裡？為什麼遷到這裡來？
答：我以前旳漁寮仔在鼻仔頭，後來，築港時築路，鼻仔頭就被炸掉，以前在那邊
    水很方便，又可以看到漁船回來，就趕快過去買一買，回來煮，煮好了之後
    ，倒一倒，就趕快到崁仔頂賣，賣完了再回來買和煮，後來，築港後就叫我
    要搬，搬到上面去，於是我就在這裡起了一間漁寮仔，本來很小間，後來越
    蓋越大間，因為這裡可以看到漁船回來，較方便，我是最早到這裡來蓋漁寮
    的，後來，裡面的一些漁寮仔也都出來這裡蓋了，這裡是省漁業局的地，我
    們算是佔地，但是有繳房屋稅，省漁業局說不賣，說要一起賣給別人蓋，其
    實，應該要賣給這些漁寮仔加工廠才對，我們在這裡都加工幾十年了，上次
    還叫我們要拆，我們就說，你如果有一個地方賣我們，讓我們加工，我們就
    搬，不然地就該賣我們，後來叫人去講，才沒拆，聽說，已經有一個地方要
    蓋加工廠，只是不知道在哪裡。

●生活文化
問：您們以前在生活上有沒有什麼常用的俗語，如用在氣候上的？
答：正月彈雷，說會壞天；二月彈雷就緊走，即二月打雷時，就要壞天氣了，以
    前在海上作業的船隻較小，就要趕快跑；三月彈雷長湧號，即三月打雷就會
    好天氣，就沒湧了。
問：請問是否有海中的漁獲和陸上的自然現象相對比的狀況？
答：我們以前講，小管仔冬哪好，宜梧仔就會生卡多，所以，如果看山裡的宜
    梧長得多，就可以判斷今年的小管仔冬收獲好，以前，八斗子山上的宜梧很
    多，現在卡少了；我還有聽人家講，荔枝如果多，飛魚卵就卡多，，荔枝
    若少，則飛魚卵就卡少。
問：這裡冬天不能捉魚，您們都作些什麼事？
答：有的男人冬天會去作炭坑。光復後有一段時間生活很辛苦，女人也沒有地方
    賺錢，所以，很好笑，都去草山裡面撿柴，撿回來以後就不用去買柴，去撿
    竹子和乾柴，好天氣就去撿，撿很多積起來，下雨天時也有得用，還有撿土
    炭，這裡作炭坑的炭倒出來時，有些會和石頭混在一起，就一粒粒的去撿回
    來燒，那時，有夠憨，也不會賺錢糴米，一天到晚只知道到山裡撿柴回來，
    撿成堆，或擔柴回來，到後來會賺錢後，也有去織網仔，到水產那邊，網仔
    一領一領，我要拿回來織，因為這樣就能省車錢，他們說不行，一定要在那
    裡織，等於是上下班，我們這裡卡遠，又要搭車去，時間較嘸，又賺沒什麼
    錢。
問：以前八斗子這邊有沒有織網或造船的行業？
答：以前捉小管的網仔較小，買網仔回來張就可以了，卡網的網仔比較大孔，才
    需要織，要釘小隻船，隨便空地，只要找師傅來，就可以釘船仔了，並沒有
    特別的地方。
問：請問大陳仔什麼時候來的您有沒有印象？
答：大陳仔來的時候，我們這裡的人出去打嘎，不要讓他們進來，他們的船也都
    很小，想在沿岸找一個可以討捉的地方，被我們趕走以後，才停在對面那邊
    生活。

方義德

●兒時記憶
問：請問您在哪裡出生？當時的生活狀況如何？
答：我出生的所在是瑞芳山頂的尪仔上天，中國政府來以後才改為上天里，
    那時就作兩區仔壞田仔而已啦！兄弟姊妹很多人，有一個阿公，父母攏
    是在地人，生活非常的甘苦。我兩個大兄比我更加甘苦，當時，種一點
    仔地啦，種一些蕃薯，飼豬母、豬仔啦，雞仔鵝啦，蔬菜抄抄欸攏嘛自
    己種自己經營，冬天吃蔭漬仔菜脯。
問：請問您小時是讀什麼學校？後來作什麼？
答：我那時是讀四腳亭瑞亭國校，我讀兩年多而已，後來就不讀了，上學要
    走五公里，往回十公里，天黑開始要下雨，落坑溝又嘸橋，就愛跳石仔
    就對，當時攏六點多出門，到那邊差不多七點多、八點，當時家庭甘苦
    尾手讀兩年後不讀，阮阿公在說，好啊嘎不讀都作事，那時不重視教育
    ，阮阿公跟我老爸仔講，看牛跟看鴨，當時，牛買三隻，作死去喔，你
    知道嗎？如果講歷史喔，一言難盡啦，現在跟人家講，人家攏不太相信
    啦，吃到十七歲才有穿到橡膠鞋，本來都是脫赤腳，連一雙木屐嘛嘸錢
    徜買，攏去山頂鋸那個雜木仔自己來釘，洗澡攏嘛外面洗，那時哪有什
    麼浴室啦，十二月天，寒到四、五、六度，燒水用大鼎煮的，卡早攏穿
    番仔嬤（披），布袋作的，穿那款欸都夠愛跟人家分，落雨攏穿棕榱，
    卡早沒雨衣啦，穿棕榱卡好你知道嗎？因為棕榱卡通風，穿雨衣外頭水
    不會進去，裡頭的水份無法度發散出來，早上穿，到吃午，雨衣脫起來
    攏濕，裡面無論是兩件、三件攏濕。

●出外奮鬥
問：請問您作田作到幾歲才出來？是什麼原因出來的？
答：我二十八歲出來。那時，兄弟仔五個，跟大姊小妹一人一個，總共十個
    ，大兄取某又生咧，我又取牽手，到後來一家二十幾個，可是田就那麼
    大區仔，也沒有加買仔，卡作嘛安呢。闢如講，過去作吃半年，現在差
    不多吃三個月，在這中間，不得不，給那款環境跟生活強逼你說，不出
    去奮發不行了，要去賺吃仔啦！
問：當時外面有哪些工作？
答：那時沒有工業，只是有洗金仔，自四腳亭起到侯硐仔，差不多七、八公
    里還是近十公里，攏有金仔，洗金仔的人很多喔，在坑溝邊，整窟挖落
    去，差不多歸甲地、甲多地，四、五千坪挖落去，齊頭落來，差不多十
    層樓仔高，上面的土皮也很厚，差不多二十米，伊那個土先是紅土，擱
    落去是砂質欸，擱來才是石頭仔，到石頭層才有金仔，那土不會崩。那
    土分成好幾層，我們農村種植欸攏在土欸，金仔卡偎石層，結金仔欸所
    在攏有黑砂就對，開始時是白砂，擱來是赤砂，擱來才是黑砂，黑砂來
    若沒有很厚的金仔來說，也絕對有金仔就對啦！只是成份厚薄而已。
問：請問您二十八歲出來後在哪裡工作？
答：我出來以後，來草山這裡工作，作調和，現在寮仔也還在。當時，金仔
    也洗卡嘸仔就對啦，而礦坑正在發展，那時四十年前台灣的工業還沒有
    發展，那時農村除了作田、作茶、種蕃薯、飼豬以外，閒的時間想作點
    什麼嘛嘸，到那時礦坑發展每天嘛有工作，過沒多久就韓國戰爭，工廠
    攏在日本，重武器攏在日本作欸，但日本能源嘸嘛，嘸土炭，所以就從
    外國買，那時大陸叫作「鐵幕」，各國嘛嘸跟伊交通嘛，大家都不愛跟
    他們來往，資源大陸是很多，但韓戰了後從台灣買過去，作重工業、作
    武器，美國仔來才造成南韓北韓的戰爭，他目的就是要佔大陸啦，是說
    打到韓國去看看，不知經過多久，在越南又發生戰爭，也是美國造成欸
    。台灣的礦業就是從那一陣仔發展起來欸，安呢差不多三十年。

●礦工生涯
問：當時在調和作什麼工作？
答：那時我首先來作是跟我大兄，作一個風坑跟水路就對啦，要開一個礦坑
    ，要從水平打通路，打通路就是通風跟頂勢的水要排出來，侯伊卡嘸水
    ，風坑跟排水欸作好了後，才開始作掘炭，作炭是時間卡長啦，工資卡
    高啦，只是說，有事頭倘作就好啦，一天作八點鐘至十點鐘，我曾經三
    天三暝沒睡，吃飯攏送進去吃，算是坑內的交通要站就對，就像台北跟
    松山，車相撞同款，整個交通完全斷絕仔啦，嘸看到物件，卡早阮兄弟
    仔達包，事頭盡量趕，作哪欸好，闢如說五千、一萬，那時就是換暝嘸
    算次欸就對啦，就直作就對仔，不論工仔，直作仔，頭到尾，百餘台，
    幾十萬斤的土，下面拼完，頂頭起三、四丈高，打鎬，十字鎬這樣打，
    打到三十台，看多大孔，那是非常的危險，阮三兄弟仔作一個險去仔，
    出來時，走路攏未走仔。礦坑若外面賺三塊，礦坑差不多賺八塊、十塊
    ，時間卡短。
問：礦坑的工作時間是什麼時候到什麼時候？
答：礦坑嘎咧採就二十四小時攏有人在就對，有早班，六點上班到三點下班
    ，日班三點接落到八點，晚暝仔班卡短，八點接到差不多兩點，兩點接
    落到六點，這樣就四班。
問：請問您當時作調和時住哪裡？後來又搬到哪裡？
答：我住在上面的工寮，工寮就是頭家的，嘸免租金。調和作五、六年；作
    了以後作吉慶，吉慶作差不多十年；後來作景德，蘇德龍，作差不多兩
    年；景德作了作瑞芳一坑，嘛作五、六年；再作瑞芳本坑，在車頭卡落
    來那裡，有一堆土堆仔，卡早就是礦埕；後來又作隆山，那是瑞芳一坑
    的分坑，在台北縣界到我們這裡那邊，以前反水嶺那裡飼豬仔，八斗仔
    山莊再過去的所在，卡早有一板橋，現在拓寬，就在那裡，也作兩、三
    年；作了再作榮興，在海邊仔，叫炭井仔，作四、五、六年；後來擱作
    建基，建基作差不多十年。當時建基打落海底，抽水機很大台，頭先沒
    有自己自動發電的，風颱來常常打壞，沒法度作就凍起來仔。後來才改
    發電機，不過成本卡高啦，遇到風颱停電，伊自己會發電，坑內水攏有
    法度抽會乾，又擱天車會行，那裡是六百馬的天車，一坑那款欸，六百
    馬的天車甘哪振動就愛多少力仔呢？建基可能打落去三千多米，分好幾
    部份。建基是有賺錢啦。炭坑是這樣，石紋若吃這樣落來，炭形就跟著
    石紋跑，我們若要打著土炭，哪傾北欸來，我們若也向北打來，一定未
    著，一定要打直的方向，那叫剪桿（坑道開往與地層有交角的方向），
    也就是剪土炭，現在，炭這樣來，剪桿剪回來撞到了，著炭以後就開始
    在那裡分路門，分那腳踏路啦，東西南北攏有，看要分幾段啦，就這樣
    走平路，順炭拿過去，頂勢炭拿完再拿下勢炭，那時就順炭行了。有的
    大坑一、兩千米，腳踏拿到十幾條，大約兩百米左右啦。建基那個實心
    的，土炭差不多三尺半至三尺，差不多都一米啦，建基那時用Conbea，
    不是人掘的呢，攏是鐵鋸割欸，那一天推一路坑而已喔，一次都差不多
    三百隻，一班人作差不多三百隻。那時，車勾去一次十幾隻、十幾隻，
    那幫蒲仔浼浼叫，頂頭鐵鋸在割，整山會震動，人講話攏嘸聽欸，土炭
    一勾落來就千多斤，一睏（陣）仔就勾落來，車一咧（陣）仔就開去，
    一咧仔就開去，啊直直抱去，Conbea直直拖落來，車推過去，嗟！一咧
    就滿，車仔這隻撞那隻，一直撞啦，驚死人啦！看那個生產量，作千多
    台呢！你知道嗎？那真多炭呢！
問：以前您作炭坑時有沒有賺錢？
答：卡早炭坑賺很多。不過，退休金領少，作三十幾年仔，退休又寄我孫仔
    欸公司寄五、六年，才領百外萬而已。那時作炭工，薪水比別人卡好，
    差不多差一半以上啦。
問：請問建基煤礦後來為什麼收起來？
答：到後來跟大陸通商，大陸炭漸漸仔進口，電力公司欸能源那時大部份攏
    銷本島卡多，外銷嘛未合啊。若從外面進口炭進來，一噸差不多千二塊
    ，若買台灣欸炭，一噸差不多兩千五，那時算算欸政府也是想要收了，
    不過，一些員工三、四萬人，不是咱這裡而已呢，還有苗栗、三峽，石
    碇仔、十分寮、石底、菁桐、四腳亭一些所在，如果要一下仔收起來，
    炭工欸生活就會出問題，所以，政府了（賠）錢補助嘛愛侯伊經營落去
    ，再慢慢仔收起來。人家外國欸炭、大陸欸炭卡好，闢如講一噸炭燃落
    咱這裡差不多六千八、七千，他們欸七千八、八千，卡洛里卡高，還有
    那個灰，燃過了後，咱三十斤，他們差不多十斤而已，所以，成本低，
    卡洛里高，又卡嘸灰。
問：請問您當時作調和時，炭都交哪裡？
答：交北火嘛有，交下港嘛有，發電廠很多間，林口那裡嘛有，協和仔是尾
    手仔卡有欸，深澳嘛是尾仔才有欸。卡早也嘸工業仔啦，發電廠攏嘛中
    國仔來再作欸。日本抗戰八、九年喔，打嘎歪哥屺囃，哪有法度建，一
    些工廠侯伊撼嘸去欸，嘛是去了了仔，見空襲攏嘛撼那個大工廠，電源
    若來，截截欸攏嘛未振動。

●清國井的經驗
問：請問您作調和煤礦有沒有遇到一些清國井的東西？
答：有啦，清國井的鐵路、車仔攏嘛有掘著。咱現在的車仔車斗仔是在外面
    ，輪仔在下面，卡早車仔車心卡進去，有突出來，輪仔在車斗仔外面；
    現在的鐵路是工字型欸，頂頭闊，再來窄，下面也卡闊，卡早欸鐵路是
    頂頭真窄，下面一個溝，就是中仔這一列都是空欸。有掘到很多。還有
    清國井內木材全用杉仔，大支欸真大喔！卡早那個車路線分線就對，分
    路門時變成要張卡闊欸，縫就愛卡闊、卡長欸，孔嘛愛卡大孔，張起來
    普通一隻車仔若過，六尺、七尺就可以過了，有欸分三路孔攏張丈外這
    大孔，那款材仔就要用很大支。材都用吊欸。清國井是我們發現欸而已
    ，不是我們作欸，我們作嘸到，那是撿舊坑落去。我們攏是擴大欸，採
    到哪裡，幾米幾米喔，攏是擴大欸，這支條仔欸範圍喔，一百米使用、
    五十米使用，看總共要多少，夠算欸出來，這就是成本欸，那也是大賺
    錢！那時是基隆杜伯英，現在破產仔，以前國際大樓那個都他們的，那
    時四樓還沒翻，土地攏他們的，後來賣了了仔。後來也是作炭坑了（賠
    ）欸。這裡作是賺啦，大溪作也了，樹林仔作嘛了，那規模還卡大。
問：請問清國井內的炭條仔都怎麼留的？
答：清國井內欸炭條仔攏留十字路欸，我們這孔撿到這裡來，見面路頭欸條
    仔就一定要留落來，就是炭沒有掘，再來，這裡留三米四方，再來作五
    米四方的炭，都給它拿到空，再進去，再留三米四方，再拿五米四方。
    不過，這也不一定決定安呢，如果桿（岩盤）真勇也可以拿到空空，遇
    到跌層、突形，桿卡嘸實，石頭卡嘸實，有的整片不敢拿嘛有，因為你
    還沒有掘喔，炭落來石頭剎帶落來，沒層嘛。炭若順喔，石頭紋若走哪
    順，嚕（越）勇；若遇到跌層落去，甘那石頭層互人拗落，闢如講一支
    竹仔，若拗落就嘸倒仔。
問：請問還有沒有什麼關於清國井的傳說？
答：卡早有人講，有用馬落去拖啦，尾手仔發生戰爭，整個坑口攏屯放棄去
    ，聽說，人的頭殼、馬的骨頭很多在那裡，不過，攏沒有看到，那款欸
    物件攏嘸。照我看，馬下去拖也沒什麼可能。
問：請問清國井當時有留一些炭條（柱）仔，您們有沒有挖到？
答：那時候調和就是作炭條仔，調和那時才會有舊車、舊鐵路，舊車、舊鐵
    路就是清朝時代作的，才有那個清國井，那時的炭坑結天井落來欸，也
    就是從地面打直的落去，就是炭的出入口是直的路，就是直直拉起來欸
    ；日本來以後就打斜斜落去，用曳仔繩跟天車。我的感想來講，卡早欸
    技術卡好。為什麼這樣講呢？卡早這孔若打兩百米、三百米落去，伊攏
    有法度邊仔用四支石、青麻尾石疊嘎圓閵閵就對仔，邊仔欸縫用白灰還
    是什麼的，那時也沒有紅毛土仔啦，不知道從哪裡疊才不會崩，就算你
    挖一百米挖到夠額再夠疊起來，也要張得很好勢，就好像作磅硿就好，
    沒有那麼簡單呢！而且清國井孔口又很闊欸，有兩丈多，二十幾尺，挖
    一、兩百米落去，所以，卡早那是技術工啦。
問：您當時在挖的時候，有沒有碰到斷層？
答：測量時，探炭看有斷層嘸，炭也會有斷層。遇到山母卡凶欸撞來跌落去
    ，有時跌落好幾十米也是有欸，也有今嘛作嘎這個所在，山母這邊撞過
    來，突起去，炭就跑去頭尾頂，作清國井時，也有斷層，是高低而已，
    攏會啦！主要斷層的高低就是看山，是平平仔還是很凶（突然陡峭）。
    今嘛山勢平平走到一個所在，突然間起狂起來、提高起來，炭就慶起（
    升高）；今嘛平平來，突然間跌落溪谷安呢，跌幾百米落去，就變栽落
    去，炭就降落去仔啦，就好像我們走橫貫公路，燕子口或什麼欸，很深
    ，跌落去炭就找嘸啦！清國井那裡的斷層不太深，若有也是一、二十尺
    而已。
問：清國井下面的坑道有沒有和其它礦坑的坑道相通？
答：舊坑道有透（通）深澳坑仔，也透榮興，從那邊出口，卡早連風坑攏在
    下底那邊，

●逐工作而居
問：請問您後來為什麼會在八斗仔定居？
答：我來調和仔作炭坑是親戚住在這裡，那時，這裡嘛真落伍，海邊仔根本
    還沒有築港，我來這裡起厝，海水就在這裡，風颱卡大欸，頭一年起厝
    ，第二年厝就入水仔，第二年阿兵哥仔起厝，第三年，一些小隻船仔，
    別位欸，撞對我厝欸，將鐵門撞破。那時，八斗仔講要築港，但還沒有
    築港，差不多有四十年了。我來三十二年仔，我還沒來以前的十多年就
    開始講要築港仔，所以，講要築港差不多四十年前。遷到這裡來，港也
    很久才築啦，一個整個的計劃甘有那麼簡單！事實喔，海洋博物館講十
    幾年仔，還沒有振動。我開始時是住頂頭欸寮仔，後來，這間就風颱泡
    水淹去仔，工人攏嘸事（工作）倘作，我阿舅在四腳亭，就說嘸事倘侯
    作就跟我作，先去作景德，在四腳亭國民學校邊仔有一個坑口，那時，
    在四腳亭車頭邊跟我阿舅租厝啦，尾手仔再跑去作吉慶，就是鐵橋頭那
    裡，吉慶作十年。吉慶作沒多久，我阿舅就是頭家，算自己知己欸親戚
    ，我外甥仔就這樣牽去，不過，我作事很有責任，很可取啦，他就搭我
    阿嬸講，若像這款欸人才喔，卡多我嘛搭用。尾手仔又進一步，兄弟仔
    到瑞芳一坑，半作頭家，就是二手欸頭家就對啦，作五、六年，尾仔就
    在瑞芳買厝，卡早一樓而已，住三、四年，再來這裡買地，差不多三十
    多年前。等於繞一圈又繞回來。
問：請問您們當時為什麼想到這裡來發展？
答：那時第一點問題是要築港啦，因為咱是在山欸專吃欸，海欸卡嘸重視，
    咱是想講囝仔欸教育問題，我剛剛才在講，山頂欸讀冊，天若黑來，老
    歲仔、老爸老母喔，頭觳就抱在燒仔，去學校要走四十分，溪仔水若來
    ，又嘸橋啦，披棕榱頭仔掛著咧啦。當時，上天里的里長有一個養女，
    就去互流去仔。來這裡交通卡方便，差真多啦，為著囝仔讀冊才來這裡
    。伊老母在講，卡早祖公仔是那麼憨，下面平平仔若買一塊仔，卡贏咧
    住山頂孔啦！卡早祖先仔來台灣欸時候，免不了一定找有水源欸所在，
    那時，海邊仔嘛嘸水源，要台北喔，整片攏乾涸涸，嘸嘎一點水，那是
    要如何種作？一定要找卡山腳欸所在，看有山泉嘸，也才有法度生存。
    阮祖公仔剛來時，打青山就對，阮祖媽那時在開田，那時土地還嘸領欸
    ，土地也嘸人管得到，就加減挖、加減開、加減種，那時甘那染料，就
    是大青啦，那時大青，布用大青染。卡早薯榔免種就很多仔，那時網仔
    用棉紗，要染，那時攏有擔出來賣，用薯榔換魚仔、換米換菜喔。當時
    從山頂走到這裡來，要三點多鐘，卡早攏走田岸仔路，這裡平平卡未要
    緊，調和街還沒開時，一條保甲路很小條，田仔這樣彎彎曲曲，頂頭也
    有一些田啦，真壞走啦，就甘那石崁仔，一崁一崁，那時擔擔攏穿草鞋
    。所以，當初我來這裡主要是教育欸問題，八斗仔國校在這裡，讀國中
    嘛要去安瀾橋那裡，八斗仔國中才沒幾年，七、八年而已。

●地方發展
問：那時這排房子是一起蓋的嗎？
答：那時，外面作陣起欸有八間，那時起二樓而已，差不多十年以後再夠疊
    ，從二樓疊起來，變四樓，裡面則是一間一款，攏嘸岡款。最久欸那間
    就是郵局那間，我們未來就有仔。後面也比較慢，跟明治差不多岡一個
    時代。那時，青睬起都很好賣仔，那時都還嘸厝咧，市場那邊還是兩區
    仔壞田仔，從國民學校旁邊有一條坑溝仔落去，我來欸時候，那裡算是
    苔泃（骯髒）區仔，我來的時候是種菜瓜、晡仔（瓠瓜）跟甕菜（空心
    菜），水很多，水還有肥，卡早大部份便所攏是嘸化學欸，青青睬睬坑
    溝仔邊、圳仔邊、大樹頭，卡揠岈（隱蔽）欸所在，屈落就放仔，若雨
    來，水不管時攏有肥欸。
問：請問您這裡是如何發展起來的？
答：那時攏嘸厝，只有這間土地公廟，蓋瓦欸，對面那一排有一、兩間仔。
    這裡原本攏是海，尾手仔強屯起來欸，後來旁邊有幾間厝，我們這一排
    先起，後來再起這個明治家園，再慢慢的發展起來。我們這一排已經三
    十多年了，以前是矮厝仔，尾仔再一直起就對啦。
問：請問築港跟這裡的發展有沒有關係？
答：跟築港也沒有關係。築港是算講對這裡好幾代討海的人，卡早嘸築港以
    前，是講船仔嘸避風港，風颱若來，就這樣搖或放互去，一年風颱若過
    四、五次，就衰四、五次，望海囉、七斗仔、八斗仔攏跑嘎嘸半隻，廢
    嘴港就對啦，有港嘛擋未著。尾仔築港，對漁業有貢獻，現在港築好仔
    ，不但船仔就免跑仔，下港欸船仔，像茄定仔、旗津欸船仔，嘛會偎過
    到這裡來，對這個作漁業欸人很重要。
問：您們兄弟都到這裡來買地嗎？
答：差不多三十五、六年前那陣仔。那陣仔買起來起，那陣仔攏是國有地，
    那陣仔是用標欸，那陣土地俗，我買時一坪四百八十塊，卡早那些外面
    八間攏是我標欸，標標欸嘸錢倘起仔，阮兄弟仔若什麼代誌喔，攏我跟
    人家濟接（交涉），我第三欸，青暝牛就跟人黑白都（碰），第四欸是
    抓山豬欸，在隔壁，這是標兄弟仔欸，八間兩百多坪。

●投資漁業
問：請問您有作過漁業嗎？
答：船仔我嘛有整過，那時整未小隻，兩百多馬，幾噸我未記仔，可能五、
    六十噸欸款，那時很大隻，我整欸，阮女婿抓，不幸已經四、五年仔，
    發生問題，海上在開邦浦，忽然車間爆炸，那隻船仔車間炸嘎碎茍茍，
    阮女婿嘸知落去看還是怎樣，炸一下目睭嘛嘸、鼻嘛嘸、雙手嘛嘸去仔
    ，尾仔，強急救救起來，尾仔夠吃八年，嘛是嘸法度，死四、五年仔。
    那時整船仔嘛投資一筆錢。

●北火的陰影
問：北火對您們的生活有沒有什麼影響？
答：喔！那陣仔大影響囉。春天以後夠卡不要緊，八、九月仔，北風一咧起
    ，煙就吃嘎飽，整個山頂，那調和街上去，連柴葉仔嘛嘸半葉，整山好
    像火燒岡款，就像那五萬噸欸，卡早咧運轉的時候，好像臭頭山欸，連
    竿芒嘛嘸半棵。五萬噸欸燒差不多將近十年。水湳洞仔卡過去那裡，連
    一棵樹仔，連柴仔嘛嘸。以前，八、九月，近十月，那整邊山，馬寮仔
    對面山欸欸厝攏著，一天那個桌仔頂不知道擦幾次，剛好寫字就對啦，
    蔬菜攏種未起來，草山那邊也一樣，吃到瑞芳那邊去，瑞芳欸菜嘛種未
    起來。今嘛攏種欸起來仔。卡早那煙出口欸攏嘸撿，現在已經改變仔，
    進步仔，今嘛你看深澳那邊弄安呢。

●參與宗教事務
問：福清宮您什麼時候參與的？
答：福清宮我一來就插仔呢。見面來就燒香點火，入庄隨俗、入港隨鄉，見
    面買這些土地就有人在怨妒仔，見面喔標好而已，執照剛好要出來，就
    有人在那裡偷起，起落起了後，我那時住在瑞芳，三更半暝十一點多就
    有人咧叫「方欸方欸喔」，叫嘎很緊張就對啦，伊就講，地侯人家起去
    仔呢，你明天卡早來欸，那天剛好是禮拜六。當時起厝欸是漁會欸總幹
    事，跟那時欸市長蘇德隆是同聰（同學）欸，蘇德隆是跟我們同庄欸，
    講起來嘛感情很深，後來，他有看我的申請執照，就講，好啦，你是合
    法欸，伊非法欸，不要緊啦，你證件拿備欸，今仔日嘸拆，拜一就拆仔
    啦。拜一拆那時，還沒有怪手，已經三十外外年仔，這樣伊面子就墜地
    仔，尾手仔跟伊談判，尾手仔一間互伊。伊就講你那麼多間，那小間啦
    ，阮兄弟仔多個啦。這裡好幾代以來攏是晒網場，但那時卡實嘸仔啦，
    竿草很大棵欸，還沒標以前我就開始計劃仔，要標那時，我用CAmena先
    攝很多張，伊知道說這塊土地互人標去以後，尾手再將竿芒挫掉，跴（
    立）一些網仔篙，青睬結結欸，才到蘇德隆那邊去。蘇德隆講話土直土
    直，買命仔，你是我欸同聰欸，啊你是我欸同庄欸，不過，講起來人伊
    方欸是合法欸，啊你是要來請權，你有什麼證據，伊相片就拿給他看。
    伊問我講，啊你有什麼證據，我拿出相片講，我標欸土地就是安呢，整
    片攏竿芒。伊就講，啊你那欸安咧？你那欸安咧？我就講，我這個卡實
    是嘸人在使用，我才敢落去標，若有人在那裡圍網仔，我不敢落去那個
    ，伊就是知道我標去，故意欸，你若是不相信，你可以自己去看，那竿
    芒這兩天才割欸，攏夠青青欸。伊就沒話可講。要作代誌喔，要有一些
    綿角。你哪首先嘸答攝起來，你就倒仔。尾手仔才一間分伊。廟邊這些
    卡早攏是未登錄地，港邊仔這些攏是市有欸保護地，也就是漁網仔地這
    款欸，這甘那沒幾年前，了後就掛國產局欸，那時，「龍」欸出來漁網
    仔就免披仔，掛侯國產局嘸代誌，市有欸撥互國有欸地，整片攏嘸編地
    號，頭仔就跟伊接觸接觸，尾手仔才開始編地號，編地號差不多一、兩
    年。也就是標那些地，要來這裡起厝才互人怨嘆，你有才調起來講，就
    有放聲講，嘿！這些土地有人哈慷（很行）標這些土地，國有欸哪要互
    人標來講，咱這裡欸人攏嘸一個知道欸，攏嘸人標到，又是一個赤腳仙
    仔，作工欸、作炭坑欸人憨憨來標到。也有一個人在講，啊你若有才調
    標、有才調起，嘛無才調住。那時就時到時登，咱嘛是一個而已，甘扛
    有法欸，條件若講好勢，嘸一定講冤家變親家，卡大欸代誌嘛是和解，
    哪會講嘸法度和解欸。尾手仔真好，無才調比，每個嘛攏真好。那時有
    夠甘苦欸，標地夠起厝，看你扒欸去嘛很累，確實有影強要欸，那時作
    死啦，炭坑拼命作，甘苦喔。
問：福清宮過去的功能好像很多？
答：以前是里民大會場、投票所、門診欸、老人俱樂部還有土地公廟，那時
    算是綜合欸。那時管理是有人在管理啦，但是，嘸帳頭跟嘸帳尾啦，咱
    嘸管理咱嘛嘸知道。後來，我跟西藥房欸文雄仔合作，那時，也嘸章程
    、也嘸信徒欸名冊，攏嘸作就對啦。卡早那陣選委員，隔壁那個作頭，
    叫許再添，夠卡霸、夠卡殘忍，整塊土地攏要請租，那時，海邊一列攏
    還未起，卡早一個崁仔，落去卡下腳才平平欸，在那裡殺魚仔啦、醃鹹
    魚仔啦、洒小管仔啦，魚寮仔加工就對啦，那烏魚若來，一個蒼蠅、蚊
    仔一咧飛，臭嘎，魚仔哪整理好勢，嘛嘸倘清潔，很航髒對啦。啊隔壁
    一咧講，怎麼這呢臭，一些殺魚仔欸頭、肚，攏畚欸便所後面欸，一來
    看，買命那蟲撓撓蠕，臭嘎無人敢偎去，連阮那列外頭都臭，尾手仔答
    講，伊某夠跟人家大聲小聲，無理欸吵鬧，尾仔講講欸，正月十五跟八
    月十五加出一萬塊，
問：請問福清宮現在的土地權屬是如何？
答：民國七十年六月三十日，國有土地發一張文，講福清宮侵佔到國有土地，
    若要租來講，以前欸租金，總共要繳三十七萬八千幾，我接到那張時，
    廟欸嘸嘎一先錢，見面未前未我就知道有人在扮鬼仔，卡早租欸人，伊
    老爸死仔，卡早欸副市長簽講，廟地這麼久了，三百年了，咱這廟欸算
    講基隆市登記第三名欸，現在登記三百多間，媽祖廟登記第七名欸。三
    十七萬幾實在沒法度仔，就趕快開會，後來，有人簽一萬、兩萬、五千
    欸，湊湊欸簽十幾萬嘛不夠，尾仔我就去找林水木，林水木那時作省議
    員，咱仔不認識伊，伊叫黃錦發，當時的民政局長，現在退休了，也住
    在這裡，後來沒法度仔，再去問信義區欸區長，伊講要趕快去找水牛仔
    ，林水木叫水牛仔，後來就去國有財產局，我就講，過去這塊土地是強
    屯欸呢，現在三十七萬幾就想買那塊土地。後來他講，減免是嘸可能啦
    ，可以分期付款啦。後來就用分期付款的方式，十七萬八千幾先納，後
    手分十個月，一個月納一萬。若不納，別人會納，會整個買去，買落去
    ，土地公地，廟起欸人是未答你拆，但是，怕人家要答你利用，出錢買
    來一定是有那價值才有買來，啊嘎那買落權利是別人欸仔啦，咱就嘸法
    度啊，這個中間，你不要後悔。尾手仔才叫國有財產局的一個主辦欸，
    姓許欸儘量幫忙。最後才納了，不過租金每個月還七千七百多塊，所以
    總共每月日繳一萬七千幾，當時的違約金是一萬塊六百，現在一月日嘛
    嘛一萬七千幾，因為地價調整，八斗仔地價調整很多，又是商業區欸中
    心點。現地也是國有欸，用租欸，一年差不多二十萬出頭。
問：現在福清宮的鬧熱是正月十五和八月十五嗎？
答：是啊，八月十五卡鬧熱，有神明遊境，有請大竿林仙公，卡早咱那三官
    大帝啦，周倉爺啦，還有三芝小基隆仔那裡請媽祖，干豆媽也有請，城
    隍爺，廟口那裡，還有七斗仔媽祖。樓上的三山國王，要起廟咱嘛不知
    道，要立什麼神你甘會知道，尾手仔才問神明店，卡早一殿而已，只立
    土地公，後來擴大，土地公的神卡低，信仰比較有卡差，卡早遊客就講
    ，拜土地公，阮庄欸嘛有土地公，是大小仙而已，阮庄欸嘛有土地公，
    哪一庄嘸土地公，所以，咱答立卡高欸神安呢，信仰嘛也卡多，卡早就
    問店欸，再用卜爻欸。
問：現在福清宮的規模算很大了？
答：就善（窮）廟強要啦，我最早插裡面那間大眾爺公（萬安堂），那間卡
    早在溪底，塔（墊）高以後起廟，又起那個牌樓來，就卡有一個安定這
    樣啦，那時添油香嘛未少，兩百多萬，請一個在那裡服務欸，打欸開就
    對啦，建基了後才跟我講，這間土地公廟嘸你也嘸法度，本來委員沒作
    仔，哪知道選主任委員時，故意弄給我，弄給我以後又說，今嘛哪著你
    作主任委員，兄弟仔夠這麼多在這裡，廟哪嘸在調翻，你面子嘛墜地仔
    啦，姓方欸嘛無面子啦，一定要潦落啦。

吳朝德

●貨物運輸
問：請問以前砂仔園這裡的民生日用貨物如何進來？
答：我爸爸叫吳水土，以前在這裡拉人力板車，是跑砂仔園這裡的。還有一
    個叫瘺腳欸，也是拖板車的，常替七斗仔山腳的煙酒店帶東西，都跑七
    斗仔、八斗仔。當時，看這裡的人欠什麼樣的東西，如飼豬要買豆餅，
    飼雞仔就愛買粗糠，還是一些日用品，都叫我爸爸載，東西載回來以後
    ，就在砂仔園、草山、牛稠嶺腳等地，很奇怪的，最遠只去到七斗仔那
    裡，八斗仔從來沒有進去過。板車一天去基隆一躺，我小時候常在後面
    推。

●用水
問：砂仔園這裡以前生活用水怎麼來的？
答：在北寧路舊派出所，我們面對舊派出所右後方那裡，有一個水度頭，當
    時八斗仔幾十年來一到熱天都欠水，那時，基隆市政府就說，闢如說晚
    上十一點到半暝仔兩點或半暝仔十二點到幾點送水來，大家都來水度頭
    這裡擔，當天到了下午差不多三點開始，每一家大大小小的水桶都拿到
    那邊來排，而且排很長，整庄都到這裡來擔水，那囝仔目色很好，也不
    識字，也不會寫名字，但都認得這個水桶是我的誰的，換句話說，誰家
    有幾個水桶大家都很清楚，這是大家共同的生活經驗。後來才沒有了。
    電力公司來了以後，後來實在沒水了，有一部份的人就去找電力公司，
    到電力公司的宿舍去擔水，在靠砂仔園往北部火力發電廠的方向的人家
    ，就去向他們分水吃，北火宿舍區是絕對有水的，因為他發電要用到水
    ，他的水是從草山那邊來的。

●鐵路時鐘
問：以前很少有手錶或時鐘，這裡的人在日常生活中要如何知道時間？
答：卡早，船仔就櫚（修船）都在牛稠嶺腳修理，牛稠嶺腳的土地公廟旁，
    有一條鐵支路從那邊過，這鐵道從水湳洞仔那邊開出來，載一些銅砂、
    鐵砂，這個車仔對砂子里人的生活是個有趣的指標，因為卡早大家都沒
    有時鐘，生活節拍也比較慢，像我家是新榮街九號，在路口的所在有一
    個人叫鍾仔，他家作生意，他家一個時鐘就掛在店口那裡，大家若要看
    幾點都到他家看，還是那個收音機、Radio，放在那邊轉得很大聲，這
    條街很安靜，每個人都可以聽，有一個查某人，卡早查甫人都要去討海
    啊，也有在電力公司上班的，討海的人晚上出去，早上回來就愛睏仔，
    睡到下午飯吃一吃又要出海了，查某人沒代誌就開講啦或弄什麼，講講
    欸害仔，不知道幾點要煮飯，火車「嗚──！」就趕快來去煮飯，因為
    火車是固定時間的，因為晚上都三、四點就出海，所以煮晚都很早，等
    查甫人吃一吃以後，查某人再吃，所以，這一列火車對砂仔園人的意義
    就是對時間的提醒。

●飼豬
問：八斗仔以前有人養豬嗎？
答：卡早像我們家以前還有飼豬，飼豬很普遍，攏飼到舊曆八月十五、正月
    十五或是過年，才有在賣人，基隆那邊都到八斗仔這裡收，我們家還有
    那種量豬的磅仔，卡大個，將豬抬起來量。卡早若豬仔不吃●，就要跑
    到土地公廟拜拜，去土地公那裡拿一些香灰仔給牠吃，其實也很有效。
    卡早的交通很偏遠，像北港媽祖，很少人有機會去，若有人要去，就好
    像是不得了的大事，都唸好幾年才有機會可以去，若要飼豬，都要拜託
    去北港媽祖那裡拿一支黑令旗回來，綁在豬稠那裡，顧那些豬仔，若要
    拜，就在豬稠那裡拜那支黑令旗。那就是一種生活的方式啦。這支旗仔
    ，若有人要再下去北港，就再帶下去拜一下，再拿回來。

●作笞仔腳
問：以前這裡的人有沒有到礦坑去打工的？
答：卡早住草山的查某人，有一種煤礦的工作，叫「作笞仔腳」，就是土炭
    車推到這裡來時，大角欸、小角欸篩選分開後，總是還要有人去處理，
    用一個像米笞的笞仔將土炭分類處理，叫作作笞仔腳。當時生活的燃料
    就是這樣來的，就是你若作笞仔腳，他就會給你土炭單，一個月一張或
    兩張，用籠仔擔，卡早也沒有什麼大小擔，感覺都差不多，卡早我家也
    都是擔土炭回來燃。

●教育狀況
問：您們那時候的八斗國校是怎麼分班的？
答：大概是這樣，七斗仔、八斗仔一班，要放學時，一班十幾個，都沒有超
    過二十個，所以這些囝仔都作伴回去，砂仔園這裡就包括牛稠嶺腳、草
    山、長潭尾、換番和電力公司，大約是這樣切作一半，我那時一年級才
    兩班而已。以前的囝仔不多，有一些囝仔嘛嘸讀，或是讀一年、二年以
    後就沒讀了，早期方便嘛，後來卡大漢感覺嘸讀國校甘那真嘸面子，就
    拜託警察給我們寫一下，所以，八斗子地區有一些人寫國校畢業可能是
    假的。我們小時候作囝仔，厝邊隔壁常會在那邊聽，有的大人就會對警
    察講，嘸你嘛侯我拜託，答我寫一個公學校，嘸若要找工作，講阮攏嘸
    讀冊。其實攏嘸識字啦。嘸就是講，阮嘛有跟七斗仔那個春喜仔讀漢文
    讀好幾年安呢啦，所以，當時是有這種情況。

●生活方式
問：請問您們以前是怎麼洗澡的？
答：就我所了解，咱卡早厝欸攏有一個深井啦，查甫人就穿一件內褲，查甫
    人卡方便，也不用圍，揠揠差差洗欸就好仔。查某人就要將水裝好以後
    ，拿進去房間欸，擦身驅，查某人差不多都用擦欸，到真正無法度仔，
    才有洗欸，因為房間不能打濕，卡早那地上攏嘸打水泥，因為排水問題
    ，所以大部份攏用擦咧。所以，我小時候印象裡面，沒有洗澡這兩個字
    ，從來不知道查某囝仔是怎樣洗身軀欸。台電有一個公共浴室，有分男
    生女生，熱天時，囝仔在旁邊沖沖洗洗欸就算洗身軀仔，冬尾天仔時，
    煮熱水很困難，囝仔都會跑到這裡來跟人家洗，一方面熱水很好，一方
    面來看一看大人和我們有什麼不一樣，這是一個讓你有機會去了解大人
    社會的開放空間。以前，華南和調和的炭埕在調和街那邊，炭工出坑都
    要洗澡，所以，囝仔常常跑去跟人家洗，那個都很大窟，大人也會罵說
    ，你囝仔哪會跑來洗澡，也有人會說，囝仔來洗有什麼要緊，這樣才會
    省水啦。小孩子剛去都會非常不安，到後來才變成一種好奇，好像若無
    其事這樣，其實心裡還是怕怕、歹勢歹勢，青睬沖一下就洗完了。
問：請問您們以前上廁所呢？
答：過去，當我們發現電力公司的宿舍內有便所以後，我們就覺得不可思議
    。以前砂仔園這裡有一個公共便所，以前每個人家裡面都沒有，查某人
    去那裡攏很不方便，就我所知，厝內都差不多一個屎桶、一個尿桶，查
    甫人尿桶，查某人屎桶，每天早上，屎桶就拿到大窟頭那裡來倒，卡早
    五、六點就相當早仔，所以，卡早洗裳都不敢太早，差不多六、七點仔
    才開始洗裳。尿桶就卡方便，去涪掉。在公共廁所裡，從社會學的角度
    看，其實也是一個學習的場所。便所有四、五間，有一個特色，有隔間
    ，但沒有門，大人蹲在大便的所在，囝仔就在大人小便的所在大便，經
    常和大人對看，都知道哪個阿叔、阿伯的是什麼款欸，很好玩，現在想
    起來，變成有性教育的附加功能，囝仔經常都會蹲在大人的對面。早期
    ，我們這裡其實是非常保守，小孩子其實是很純真的好奇說，怎麼會這
    樣而已，沒有什麼其它涵意。因為小孩子絕對不會去問這些。
問：以前您們小時候喜歡到哪裡去玩？
答：在宿舍區過火車路以後，有一個第四宿舍，也就是獨身仔宿舍，電力公
    司都會僱當地的查某囝仔在那邊洗裳、煮飯什麼的，這裡也是我們很喜
    歡去的地方，因為這裡有很多大人，也許是一種成長的本性啦，而又不
    能問，那是一個令人好奇的地方。

●生活娛樂
問：以前這裡有沒有什麼生活上的娛樂？
答：以前電力公司有一個中山堂，有放電影，我們當時最奢侈的活動就是看
    電影，電影怎麼看呢？因為囝仔都沒買票，在那邊等那麼久，而且囝仔
    又乖乖的，又愛看，我們都在門口開始等，等放半點鐘後，才可以進去
    看，台灣那時古早的電影，結局我們都知道，不過，前面都不知道，這
    是許多人的共同記憶。砂仔園過去也有打乒乓及墥Sloko（撞球）間欸
    ，在三百九十六巷這裡，是一個姓朱的人開的，以前很純樸，都是熟識
    人，純粹是娛樂，也不會冤家跟打架，我們作囝仔時常跑到那裡看人家
    墥球。我們家十一號，旁邊九號卡早有在講古，攏七斗仔那邊莊喜仔過
    來講的，那時，作囝仔嘸錢歹勢進來，都在外面聽，這是一個很寶貴的
    經驗。卡早莊喜仔也很好，推廣那種教育，這些小孩讀到小學以後，都
    跑到七斗仔跟莊喜仔讀漢文，也就是讀古書啦，像我哥哥他們都有讀到
    ，這是我們這裡的一個特色。
問：北火宿舍區有沒有什麼休閒或運動場所？
答：有一個籃球場，在北寧路三百九十六巷進去要到電力公司那所在，確實
    有個籃球場，對我們囝仔來說，籃球運動觀念是從那裡來的。以前八斗仔
    缺水時，若是真沒水了，常會到籃球場附近宿舍區的朋友那裡擔水，不
    然，夏天我們半暝仔常到水度頭擔水，這是我們的生活方式。

●傳統聚落生態
問：以前砂仔園這邊有什麼店舖？
答：有一間漢藥店，是我們的客老爸仔，叫許火土開的，住我們斜對面，我
    一直想未曉說這些人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像一個謎團一樣，而且變成嘸
    地問。漢藥店對當地的醫藥生活有很大的幫助，砂仔園往籃球場旁邊，
    還住了一個臭頭癖，這個人對砂仔園來講是一定要記上一筆的，就像我
    爸爸拖板車一樣，這個人也沒有什麼好的頭路可以作啦，但是，他有一
    個很好的手藝，就是舊曆正月十五，咱整個八斗子，包括七斗仔、八斗
    仔、長潭尾、換番、砂仔園，砂仔園這裡有迎鬧熱，土地公請人來作戲
    仔，都會遊街，正月十五那一晚仔，臭頭癖負責作晚上遊街的一些手藝
    ，如很大隻的蛤仔精、白鶴等晚上遊行用的物件，整個砂仔園的人都不
    會，單單只有臭頭癖仔會，所以，快到正月十五時，人們就會在問說，
    不知道臭頭癖仔今年又要作什麼了。到現在，我也還不知道臭頭癖正名
    叫什麼。在臨時教堂旁邊，就有一個福州人來那裡賣肉包，那時叫作肉
    飽欸、肉飽欸，他就住在這裡。早期砂仔園這裡還有兩個西醫，一個叫
    作闕欸，剛好住在我家斜對面，還有一個姓劉的，我表妹嫁給他兒子，
    他就是這兩天金鐘獎有得獎，叫劉勝利。姓劉的是客家人。
問：西醫和傳統漢人聚落對生病的處理方式有沒有發生過衝突？
答：這是個觀念上的一種衝突，很趣味，我們回顧以前的情況，在換番這個
    所在，有一個專門在囝仔打著驚時給囝仔收驚欸，鐺鐺鐺鐺鐺！庄仔內
    有人這樣，砂仔園就會去那裡拜託他來鐺，有一次，闕的他家不知怎樣
    ，囝仔打著驚，都看不好，不過，要請他來鐺嘛真歹勢，他自己作醫生
    ，又請人來鐺，以我們現在的觀點來看，是一種心理上的安撫作用，是
    有積極意義的，不過，卡早會被笑說作醫生還叫人來鐺，所以不敢。有
    一次，他的囝仔發燒，我們整條街都知道什麼事情，就在想說，奇怪，
    他們不知要怎麼樣，伊某就想要叫他來鐺，不過，怕被他罵，不敢，有
    一天，伊尪不在家，她就去叫他來鐺，鐺鐺欸，但是啊，他想說，醫生
    家富裕人，一定包很多，不過，鐺好等她包，卻包一點點而已，結果，
    出來變一個笑話，他自己也不知要怎麼講，就跟我們庄裡面的人講，他
    們是如何寒酸又夠積屎欸，以後啊，若再發生喔，就不給他們鐺。這是
    一個好笑的事。還有，卡早囝仔打著驚要找什麼人？電力公司這裡的磅
    硿頂，有一個人很行，他會幫人家畫符仔，叫潘英，他的手勢很好，七
    斗仔、八斗仔找他的人卡少，砂仔園、長潭尾、換番、磅硿頂、電力公
    司這邊的人若有怎麼都會找他，囝仔小漢未都好攏會去找他畫符仔。這
    是我們的共同經驗。
問：以前砂仔園這裡有沒有什麼具特色或有趣的人物？
答：卡早我們這邊有個歐巴尚，叫王仔香，還有一個叫旺姆仔。王仔香很會
    講古欸，口才真好，她會講一大堆故事給你聽，包括說我家的一些故事
    都從她那裡聽來的；旺姆仔很會說俚語，俚語早期佔有重要的地位，因
    為它本身就是一種教育仔，我小時候很喜歡聽，伊尪叫旺伯仔，卡早在
    八斗仔國校作工友，卡早整個八斗仔國校他最大，因為他「鐺鐺鐺」就
    上課了，「鐺鐺鐺」就下課了，所以旺伯仔是作那種工作。砂仔園卡早
    來一些外省人，所以，卡早有一句罵查某囡仔懶惰就講，以後去嫁外省
    的，免洗碗。那是生活方式的差異，就是說他們外省人都給某洗碗。所
    以，外省人帶給我們的衝擊可能是這個。他們住在三百九十六巷卡進去
    那裡。卡早，北部火力發電廠有一個人二，我們都叫作安全欸，抓匪諜
    欸，他們兩個尪仔某住在這裡，變成一個很有趣的笑話，在四、五十年
    前，他們尪仔某從街仔路走過去，攏牽作陣走，大家都看得喔，真歹勢
    欸！還有傳說他們尪仔某很不輸鬼欸，兩個攏作陣洗身軀啦，這對我們
    來講真是天方夜譚仔，但聽說是真的，現在想起來也沒有惡意啦，我們
    總有好奇去了解周邊的一些事，而他帶給你觀念上的衝擊會有這麼一種
    情況。

●傳說故事
問：請問您小時候有沒有什麼印象較深的傳說故事？
答：小時候我家住在新榮街九號，也就是現在的北寧路三百九十六巷十一號
    ，小時候，我媽媽怕囝仔丟掉，都要叫我們背家裡住在哪裡，每個囝仔
    出門都要背到好才要給你出門，在我們撞球這條巷仔這裡，有一個白免
    的故事，我媽媽的阿媽，也就是我的阿祖他們說的故事，他們說，白免
    就是龍銀變的，因為我們卡早的傳說說龍銀埋在土裡會跑，所以，這隻
    白免要跑到哪裡，誰家就會卡富裕，可是，白免不會那麼簡單就跑到你
    家，那是要你家厝邊頭尾都很好，作好親、作好代誌，人人好安呢，才
    有可能跑到你家。照這樣看來，那隻白免就是一種社會教育的傳說。還
    有馬寮仔頂也有這樣一個傳說，那是一隻白馬的故事，這是我阿祖跟我
    媽媽講，我媽媽再跟我們講的，小時候生活環境很單純，所以那時候的
    印象反而很鮮明，卡早八斗仔頂有兩筒師仔，咱八斗仔整個都缺水，卡
    早擔水都擔得很辛苦，那兩筒師仔一個有量，一個就很沒量，真有量這
    個喔，因為以前水缸都放在外面，擔來了以後，很奇怪，晚上有一隻白
    馬都會來吃水，這個卡有量的就覺得奇怪，明明昨天擔滿了水，天光以
    後又沒有了，水都減就對了，一段時間以後，伊就問她的尪說，到底怎
    麼一回事，水為什麼會一直減去，不然這樣，我們晚上不要睡，牠若去
    吃到那個卡沒量的筒師時，伊就罵，這個卡有量的晚上沒睡就發現一隻
    白馬來吃水，就想說這隻白馬到底是哪裡來的，就一直給牠跟，跟一跟
    ，白馬就不見了，連續好幾天，後來，想一想就說這樣，這白馬不知道
    是誰飼的，照說在咱這裡誰飼白馬大家都知道咧，所以，晚上再來時用
    紅絲線來給牠綁腳，看白馬跑到哪裡去，所以，等那一晚白馬又真正來
    吃水時，這個很有量的人就不敢去弄青驚，她的尪卡好膽就去給那隻馬
    綁紅線，綁好後看那隻馬跑了，跑到後來發現，剩那條紅絲線，結果，
    那隻馬不見了，他們看土裡面好像有埋東西，就開始挖，結果，發現一
    甕龍銀，那隻白馬每晚來吃那缸水吃完都會給他放龍銀，他們把龍銀掘
    起來以後，回來，倒到水缸，剛好和那水缸平。後來，這件事情給那個
    沒量的筒師仔知道了，若是這樣，擔水給人家吃就不能罵了，可是，白
    馬就不給他吃了。所以，我媽媽就說，阿祖卡早跟我們講，人就要有量
    安呢！你看，沒量就沒福氣，有量才有福氣。這是馬寮仔頂的故事。馬
    寮仔頂卡早有一個情形就是講，卡早那裡有一個博窟，就是賭博的窟，
    卡早很多人都有共同的記憶，就是去那裡賭博。

●宗教信仰
問：以前八斗子的聚落宗教信仰狀況如何？
答：以前八斗仔迎熱鬧的時間都不一樣，八斗仔是舊曆八月十五，七斗仔是
    舊曆三月二十三，砂仔園是舊曆正月十五跟八月十五，牛稠嶺腳是八月
    十五，草山那邊也是八月十五，後來，因為八斗仔跟砂仔園熱鬧吃拜拜
    的時間都一樣，這樣你們庄欸請客我們也請客，所以會衝堂嘛，後來就
    改時間，八斗仔就改八月十四或十三迎媽祖，我們比較晚。砂仔園這裡
    的土地公有一個傳說，本來正月十五是沒作戲的，有一年，土地公自己
    去請，這是一個很稀奇的事情，我媽媽時常跟我講這個故事，本來正月
    十五沒作戲，可是，有一年正月十五時，來一整個戲班，卡早交通非常
    不方便，進來攏要走路的，戲班的囝仔攏來，土地公廟的人就說沒有請
    啊，可是戲班的人說有啊，一個老歲仔，鬍鬚長長的，說正月十五咱這
    裡要作戲啊！以前八斗仔是個很封閉的社會，外面的人也不知道這裡是
    什麼情形，後來就去卜爻，後來，土地公伯仔說是，是他自己去請的，
    從這樣以後，砂仔園的土地公正月十五才有演戲，是這樣來的，這是一
    個傳奇。草山這邊的土地公有一個特色，也就是伊沒有裝金身，也就是
    沒有彩繪的意思，後來大家經濟卡好仔以後，每年給他卜爻，要給他裝
    得卡水欸，他都不要啦，所以，每次有什麼聚會，如請七斗仔的媽祖或
    請哪裡的神來作客，他們最奇怪的就是這仙土地公每年都那樣，在地人
    說，也沒有法度，給他卜爻他就說不，這是草山土地公的故事。福清宮
    這仙土地公，皇帝有封過，我媽媽有跟我講，庄內卡多輩的人也有講過
    這件事。
問：媽祖廟對這裡的人有何影響？
答：八斗國校本來在七斗仔電力公司裡面，後來搬出來，搬到砂仔園這裡，
    這塊地本來是恐仔埔地（墳墓地），後來，要搬到那邊去時，有一種情
    形，就是七斗仔媽祖特別辦法會，因為大家都怕，都去掛七斗仔媽祖的
    香火，這種宗教信仰，某種積極意義來講也是蠻好的，因為他們會覺得
    掛媽祖的香火就會變得很勇敢了，所以，媽祖會變成一個地區性的信仰
    其實是有經過好幾次的情況才轉變，包括砂仔園或是長潭尾都是這種情
    形，卡早若要請七斗仔的媽祖，要派出先來講，以前的生活方式，披裳
    披在門口，若媽祖要來，這些裳仔都要收掉，是對神明的一種尊敬，有
    這麼一個方式。七斗仔三月二十三那邊迎媽祖，奇怪對砂仔園這邊好像
    根本沒什麼關係，他們那邊鬧熱，我們跟去拜拜，只是去吃個拜拜安呢
    ，其它真的沒有。所以，三個是蠻隔閡的，沒有什麼交集，所以這裡若
    沒有人補東西，真的是減掉三分之一。長潭尾跟換番這裡，都沒有鬧熱
    ，自己的土地公有拜，但是沒有作戲，現在給他想起來，因為他們沒有
    那麼多人，沒有那個經濟能力來供奉，因為作一次戲要很多錢，卡早都
    扣丁口錢嘛，查甫欸算丁，查某欸算口，或是半丁，長潭尾這裡，除了
    抓魚仔以外，去電力公司作散工是很多人共同的經驗。換番那邊也是相
    同。
問：請問七斗仔媽祖是從哪裡來的？
答：對於七斗仔媽祖是從干豆來的，我是蠻懷疑的，因為草猴龍仔跟我爸爸
    是換帖，媽祖就是在他家，後來才去起廟，所以，我是覺得有某種沙文
    主義的說法強制加上去。我媽媽八十幾歲了，在這裡住那麼久了，也沒
    有聽過這樣。這仙媽祖是從海裡撿回來的，我們從小就對這仙媽祖非常
    的崇拜，所以，我問過我媽很多次、她就說，從海裡撿回來的，就來拜
    了。我再舉一個例子，如果他是干豆媽祖那裡來的，一個最起碼的，他
    都沒有回去干豆那裡作客。也許我的推論也有問題也不一定，不過，有
    疑問時還是應該去追，也許是我錯，那也沒有關係，我們大家都是求真
    相嘛！砂仔園土地公廟在每年八月十五鬧熱時，有一個特殊的現象，就
    是都要到干豆媽祖那裡請周倉爺來作客，他拿一隻刀，我小時候印象很
    深，砂仔園為什麼會那麼遠跑到干豆去請這仙周倉爺來，這原因我不清
    楚，我只是推論七斗仔的媽祖不應該是從干豆來的。七斗仔媽祖廟起好
    以後，又連續作醮，拜三年，我記得有一兩次透早到那裡拜尪姨，卡早
    他們起法說庄內可能會發生什麼代誌，神明就會說要拜拜，看是拜天公
    還是拜什麼的，所以晚上寒嘎還是到七斗仔媽祖那裡拜，起好時我就去
    過了，當時我們羨慕得不得了，這間廟起那麼大間，又很好，怎會冒出
    從干豆來的傳說，這不合理嘛！
問：七斗仔媽祖有什麼傳說嗎？
答：民國五十幾年，我在林口工作時，因為我畢業後，我家兄弟很多，家裡
    經濟很不好，所以，考上也沒有錢讀冊，我起碼讀到高中，我弟弟起碼
    讀到初中，後來我就跑到電力公司林口那邊工地工作，我開了一個七斗
    仔媽祖的香火，那天不知道怎樣，當時作一個很大的油槽，工人很多，
    很奇怪，那個下午心神不寧，好像撞哪裡都不對，後來覺得不對勁，我
    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那一天我自己出來了，隔天，起大風陷落來，這
    是我真實的經驗。
問：以前廟裡慶典作戲，戲班都從哪裡來的？
答：卡早，正月十五作戲，大部份都是從宜蘭那邊來的，我小時候會知道這
    些名，完全是拜作戲這種活動來的，我們知道有一個宜蘭英仔，真出名
    嘛，她演歌仔戲，苦旦演得很可憐的時候，就會分錢，在台頂扮乞丐，
    在唱就開始分，而台下就會丟柑仔、銅錢，這印象我蠻深刻的，我就不
    知道為什麼，正月十五會安呢，八月十五就不會。像我家作過爐主，從
    台北來的一個戲班，有一個查甫欸，扮那旦的角色，這人本來是在殺豬
    欸，他在戲棚很會演，我不知道他怎麼演的，小時候就常跑到戲棚後面
    ，發現後台比前面還著迷。
問：八斗子有什麼特殊的信仰嗎？
答：福泉寺有拜蔣經國，有他特殊的歷史意義。草山那裡有一間拜蔣介石的
    。在福泉寺的偏邊仔，有立一尊蔣經國的像在拜，是住在新豐街旁的大
    陳仔拜的，這是很有人情味的故事，當時大陳仔要撤退時，是蔣經國幫
    的忙，我也曾問過小學同學，他們都有講過，所以他過往以後，就立一
    個像拜，在碧砂漁港林投溝那裡，有一個蔣經國的銅像，那是台灣唯一
    的蔣經國銅像，有他的意義存在。
問：請問有什麼關於福清宮的傳說？
答：卡早有一仙土地公，還有一仙土地婆，後來，人家在講，有土地婆容易
    著賊偷，尾仔土地婆就嘸去仔。福清宮的土地公，我媽媽說有官印。
    砂仔園這裡，除了舊曆八月十五要去請干豆媽、周倉爺來以外，舊曆正
    月聽說都要去外澳仔那裡拜金斗公跟拜天公。金斗仔公是到宜蘭的路邊
    ，聽我媽媽說，卡早皇帝要從那邊過，結果起大風不能過，皇帝就叫人
    過去看看，到底是什麼事，結果看到一個金斗甕仔在那裡，皇帝就說，
    你意思是不是我要替你弄，後來就封一個金斗公，結果就過去了。

●基督教的進入
問：過去基督教是否也曾進來過八斗仔？
答：以前基督教也曾在八斗仔傳播過，他們傳教的所在是在舊派出所的右前
    方，隔著北寧路這條路，他們以前傳教在那裡傳。小時候，我們都很喜
    歡去，但很怕被罵，他們那賀年卡片實在很漂亮，不過，回來後都被罵
    得臭頭，在我們那邊，他們來傳教也碰壁過，像我們囝仔去都不敢讓喜
    大人知道，去一下子，去就是要分小小款的尪仔，去不是有什麼罪惡感
    才要信什麼上帝，這樣對我們的土地公就不敬了。我們庄裡有一個歐巴
    尚，很趣味，當時變成一個笑譚，吃教如果剛好分麵粉，她就在那裡聽
    ，她很為難，因為祖公仔沒拜不行，可是他們基督徒傳教也很聰明，就
    說你常常來領麵粉，而也不信神，後來，吃教就去她那裡檢查，去檢查
    時，她的公婆仔牌仔都藏在房間裡，等他們回去後再拿出來，所以，他
    們如果來時就趕快收起來，才可以領麵粉，這是當時的傳奇情況。我們
    領麵粉都去安瀾橋那邊領，那裡有一個教會，我們從八斗仔出來，剛好
    要到安瀾橋的橋頭，還沒有過橋右手邊的巷仔內，卡早有一個教會，現
    在還在不在我不清楚，我們小學時，一聽說要領麵粉，就都請假，為著
    要領麵粉或領米回去吃。他們來傳教是固定借那個場所，沒有教堂的格
    局，是人家，闊闊，椅子是橫的，卡簡陋，算是講習型的，禮拜天才來
    ，大家都知道如果要卡片就要到那裡去。

●北火對砂仔園的影響
問：請問電力公司來之後，砂仔園的生活有沒有什麼改變？
答：在砂仔園車頭這間福清宮，本來在北部發電廠裡面，即
    北寧路上大門對面一條上坡路的右邊山坡，當地還有一個地名叫兵仔營
    ，電力公司來以後，土地公廟才移走，國民政府來以後，曾經有兵仔住
    那裡，所以叫兵仔營。還有，當時識字的人很少，電力公司來了以後，
    , 一般而言教育程度較高，所以帶動了一個讀書的觀念。還有七斗仔、
    八斗仔和砂仔園這邊大部份都是討海的，但是冬尾天無法度出海，因為
    小隻船仔嘛，所以，生活方式就是賭博，卜（烘）魷魚、吃煙仔魚，電
    力公司來了以後，大家就要到這裡來應工作，作臨時工，因為電廠有時
    會有大修，需要臨時工，或到草山那裡去作炭坑，賺一點可以用的，不
    然，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每天只能坐在那裡賭博了，這也是八斗仔人
    的共同記憶。還有，北部發電廠有交通車，要去基隆時很方便，現在來
    看是有點問題啦，但很有人情味，因為他們來住電力公司甘那就揚欸（
    很得意），都牽親挽妾，車子借我們坐一下，就有這種方便，甚至在砂
    仔園土地公廟要演戲時，都向電力公司借戲棚板跟布帆，這是事實的。
    甚至，到後來每次借也不是辦法，選舉時就跟候選人講，如要寄附棚板
    ，就全庄的人都投給他，當時的經濟生活確實非常貧困，布帆向電力公
    司借，就是靠去電力公司住的人，憑他和電力公司的關係去借。以前漁
    業和礦業的收入都不怎麼樣，電力公司也帶動了八斗子的經濟活動。

●北火的在地化政策
問：電力公司的人有沒有和在地人通婚的狀況？
答：他們的員工住久了，就有娶在地查某囡仔的情形，當時有個課長就娶七
    斗仔人作某。電力公司有一種安定的象徵，這些外來人口會帶進一些不
    同的觀念。當時，電力公司有一種用人在地化的政策，以前這裡的人很
    多都不識字，我們這邊有一個啞巴枝仔，他的人很固意（老實），也不
    會，那時電力公司考試要員工，大家都到相報，覺得他去找這頭路最好
    ，他去時，怎樣問都不會，想要給他錄取，可是就不知道要怎樣錄取，
    後來，就問說：「你知道咱欸總統叫什麼名字？」結果他也不知道，後
    來旁邊的人叫他緊講「蔣總統」就好了，他很困難的說出「蔣總統」後
    ，就錄取了。這是一個真真實實的故事，可以反映出當時人們對電力公
    司安定生活的嚮往。而且，電力公司發電廠的宿舍區很乾淨，我們作囝
    仔時都很喜歡去那裡走一走。

●北火對教育觀念的衝擊
問：當時北部火力發電廠的員工小孩教育跟你們有沒有什麼不一樣？
答：以前，炭井仔（深澳榮興煤礦，望海巷再往東處）那邊的囝仔也過來咱
    八斗仔國校讀冊，那地方有一個磅硿，上面叫磅硿頂，囝仔也都到這裡
    來讀，長潭尾也到這裡來讀，只有光明里，我們當時都很討厭他們，他
    們好像跟我們隔絕一樣，又好像都比我們高明一一樣，他們的囝仔讀冊
    常常都跑到基隆去讀，而且衣服都穿得很整齊，奇怪，我們當時看人家
    衣服穿得很整齊會很討厭，八斗仔囝仔都卡沒法度，王拓和我哥哥是同
    學，那時，去基隆讀書就已經是不得了仔，我那一屆大概兩、三個，好
    幾屆加起來不會超過二十個，能夠考上省立基中就已經是不得了仔。所
    以，我當時考上省立基中後，每天晚上要睡覺時，那制服都會壓在草蓆
    仔底下，有一條線，穿那套衣服出去就很光榮，現在想起來也很好玩。

●北火印象
問：北部火力發電廠帶給砂仔園人們的印象是什麼？
答：北火宿舍區上面有一個無線電台，現在也有，以前有人在那邊養鴨，作
    副業，孫運璿住最裡面那一間，後面有一個高爾夫球練習場，現在竿芒
    都已經發起來了。住會社變成當地人嚮往的生活指標，是一個安定的象
    徵，奇怪，當時的人生活好像沒有大志，只是立志要到電力公司上班。
    我小的時候，聽說北部火力發電廠是全台灣最大的火力發電廠，長大後
    ，又聽說不對，深澳才是全台灣最大的火力發電廠，我讀高中時，又聽
    說林口火力發電廠最大。

●地景變化
問：北寧路以前有什麼不同嗎？
答：八斗仔有一板橋，大約在陸橋那裡，小小的一板橋，差不多三十公尺而
    已，當年就是為了深澳火力發電廠，美軍載發電機從哪裡過，才特別去
    改的，這件事我印象非常深。以前這板橋的名稱叫海口橋，這裡叫海口
    ，因為我表叔在深澳火力發電廠上班，所以才知道重建的經過。
問：請問您以前有幫您爸爸推板車，對從砂仔園到海大這段路的印象如何？
答：我對這段路的印象很深，以前我從海大過時，非常的困擾，因為蒼蠅非
    常的多，以八斗子的人來講，我這是個最特殊的經驗，因為別人不是坐
    車就是出海坐漁船仔，只有我用走的。黑橋那裡有一些故事，我媽媽說
    「黑橋最歹孔欸」，卡早有一個老歲仔在那裡被人家刺死，有一年有一
    個很清楚的印象，傳說那裡有人踩三輪車，有一個查某在那邊擋路，就
    給她坐，結果坐到牛稠嶺腳那個查某剎嘸去仔，這件代誌在我們那邊引
    起很大的恐慌很長一段時間。所以我作囝仔的時候坐車從那裡過都會怕
    ，眼睛都閉著。
問：有聽人家說，調和溪從市場邊有通到長潭尾，請問您有聽過嗎？
答：以前在海國容才這邊，有傳說這裡可以通到長潭尾那邊去，是有這種講
    法。卡早小學時，長輩跟老師都會一在叮嚀說，那是很深的、無底欸，
    通到長潭尾那裡去。

●大陳仔
問：請問您們對牛稠嶺腳的大陳仔印象如何？
答：牛稠嶺腳的大陳義胞，他們是從大陸大陳島撤退回來的，但是早期，他
    們的囝仔也有跟我們作陣讀過冊，他就帶給你一種觀念上的衝擊，像他
    們裡面有一個人叫余保友，和我是小學同學，有一次，他們搬來沒多久
    以後，把他們當成異類，其實也不是排斥啦，我們鄉下人不會說那樣，
    他們也感覺很可憐，他們也是沒位才會搬到這邊來住，但是，要接觸還
    是有點怕怕的，也不知道要怎樣，大陳仔講話也聽不懂。可是，有一次
    ，他們有人過逝，要出山，大家都在看，覺得是很稀奇的事，也不是壞
    心啦，而是好奇，人類的天性，就是他們死人不知道怎麼弄，結果，出
    山的時候大家都在看，看到什麼景象呢？真趣味。很奇怪他們大陳仔死
    人怎麼在放炮仔，前面，大路都在放炮，他們都穿那個布袋裳，用布袋
    作麻裳，放炮仔，我們覺得很稀奇，這事情講了好幾年。卡早人死都要
    埋在破鼎湖仔那裡，他們要過，一定要從我們那條街仔過，就是北寧路
    三百九十六巷這條路，有一段時間，電力公司就開始在那裡擋，因為他
    們覺得生活受干擾，就在三百九十六巷要進入電力公司這邊，本來有個
    門闊闊，結果，卡早的觀念就是一個人要走會覺得真嘸甘，再來就是也
    把他當成還在生在那裡，所以，整個八斗仔街繞一繞才去，後來，電力
    公司就在三百九十六巷要進去宿舍區的所在，作一個門作得窄窄的。作
    這門的時候，整個八斗仔好像要暴動，說怎麼建那麼窄？說難聽一點，
    連個棺材都抬不過。我們的親戚過往，最後竟然連八斗仔要繞一圈都沒
    得繞，連棺材都抬不過了。所以，這件代誌八斗仔人就跟電力公司很計
    較，後來，電力公司才再敲開。

●原住民
問：八斗子有原住民嗎？
答：林投溝有一些青番仔住在那裡，電力公司同樣有青番仔，那就是住在籃
    球場旁邊的宿舍那邊。幾乎可以說，八斗子地區的人對原住民的印象，
    就從那邊開始，那青番仔是政府的政策啦，也沒有真正照顧他，只是弄
    一個樣板說好像有在照顧他。這對這個地方人的生活，其實是有意義的
    。砂仔園這裡的族群匯聚很多。

●砂仔園早期移民之謎
問：砂仔園的早期移民是如何在這個地方生活的？
答：對於砂仔園這些人早期到底是怎麼來到這個地方的，我真的很懷疑，像
    我家也是在那邊居住最久的之一，也沒有這個傳說，很奇怪。像換番我
    曾問過我媽媽和一些老輩欸，攏無人知道是怎麼來的。雖然沒有平埔族
    的說法，但我是從社寮那邊來推論早期應該有平埔族，可是，為什麼我
    媽媽那個年代沒辦法講出具體的東西來？當時，鼻頭和八斗仔這裡的海
    上交通是非常的頻繁，甚至鼻頭的歌仔戲從宜蘭那邊要到八斗仔來作歌
    仔戲，回去鼻頭時還發生過海難。我媽媽在時，我阿祖都在嘛，為什麼
    沒人會講這些事情？像王仔香、旺姆仔都比我媽媽多歲，為什麼沒有一
    點歷史留下來，我覺得真是不可思議！砂仔園這些人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我從來沒有聽人講。所以，八斗仔說是用錢買的，我不太相信，早期
    ，就我們所了解，是以物易物，不然就是用佔的，所以，像宜蘭那邊有
    一句話說：「我不是番仔田，侯你會推欸！」就是用買的，然後田岸仔
    一直移、一直移。不是安呢，這裡靠海，你要如何去推。所以，砂仔園
    的人以前是靠什麼活下來的，我真的很懷疑，在大窟頭這裡，以前有很
    多作田欸，也有芭樂林，往草山那邊很多也都是田，卡早阮祖公他們在
    那邊有很多我們的山，卡早阮阿公他們吃黑煙賣到沒半樣，作一個風水
    怎樣安呢。我小漢時還常常跟我一個叔公去掃墓，那竿芒都比人高，因
    為山賣人仔，人沒法度給你顧，我叔公每年都會唸一次給我聽。我在想
    說，七斗仔、八斗仔那裡都沒田，你總不能每天吃魚仔過日子，一定是
    這裡供應給你的，可是很奇怪，為什麼這個地方沒有留下任何物相？這
    是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卡早阮爸爸拖板車從基隆到八斗仔，當時的需求
    量比較少，我爸爸曾經載米回來，但數量顯然不符合這個地方的需要。
    而且，卡早和瑞芳的來往並不多。所以，這裡面有很多值得探討的，顯
    然食衣住行沒辦法解決嘛？沒有到一個自給自足的條件。以前草山是經
    濟最弱勢的地方，種田有米、燃料有炭，其它呢？所以，草山、砂仔園
    、七斗仔、八斗仔之間生活型態的互相影響，我覺得是非常有意思的。
    因為我家我媽媽她們都不識字，都沒有傳下什麼，我家厝拆的時候，那
    厝攏是竹拼仔，大支條仔插在那裡，壁用土糊，你看那種厝多久了，我
    媽媽八十二歲，我阿媽就有了，還要更早，所以，當地的物質環境不可
    能讓你自給自足，我家也沒有作田仔，
問：聽說砂仔園有澎湖來的住民？
答：以前，有一個澎湖仔伯，住在我家隔壁，從澎湖來這邊討海。砂仔園早
    期因地緣，海上的交通往來，有些親戚、查某囝仔是從金包里那邊來的
    ，像我表嬸也是金包里那裡的人。

●老地名的疑惑
問：關於八斗子地名的源由，您有什麼看法？
答：像八斗子的地名，是姓杜的來那裡買地後產生的，像我媽媽一直強烈的
    懷疑，自小漢到今天，我一直覺得不對，這個有問題，可是，我也沒有
    找到比較確切的證據來證實，我小學同學也住在八斗仔那邊，他們自己
    也是覺得莫名其妙，他們老一輩的都在，若有這種情形，不應該這個樣
    子，照我的判斷，應該是平埔族，後來地名的說法，可能是取得傳說的
    合法性啦、正統性啦！就我所了解的，南投那裡也有北投仔。卡早八斗
    仔那裡，像我媽媽的外家就住在社寮，早期是地緣關係，比較接近比較
    有可能來來回回，而社寮那邊有一間王爺公，很出名，很久了，有一間
    媽祖廟，對海邊仔來說是比較普遍的信仰。很奇怪，整個八斗仔沒有王
    爺公，就我所知王爺公是南部的信仰，砂仔園這裡是舊曆正月十五和八
    月十五，社寮那邊是三月二十三媽祖生和六月十五王爺公生，砂仔園這
    邊都剛好沒有鬧熱，我常常回去外公那裡，回到那裡感覺很親切。

劉炎坤

●兒時記憶
問：請問您在哪裡出生？讀什麼學校？
答：我是民國十二年在宜蘭礁溪的海邊出生，沒有讀過書。
問：您少年的時候作什麼工作？
答：本來在厝裡作田，後來，田被鹹水淹去了，沒法度，才跑來這裡。剛來
    時，我在金瓜石作礦，作差不多將近半年，後來二二八事件，透早走路
    被抓到台北去，抓到台北關了二十幾天才回來，那時，沒有槍殺，放回
    來才來這裡作炭坑，在調和作，當時住在路頂欸，牛稠嶺腳這裡只有十
    幾戶而已。

●礦工生涯
問：您作調和煤礦作幾年？作什麼的？調和是什麼時候關的？
答：我在調和作了五、六年，調和關起來時，差不多民國五十二、三年，調
    和收起來以後我就落海。我在調和是推大路車，從炭坑口推到海口炭埕
    調和市場這裡。調和作了（完），落來這裡作隆山，作進行的，就是開
    大坑，用炸藥下去砰，作兩年多，隆山就收起來了，作到後來，炭坑就
    透仔，就著柵仔（斷層）。然後就去落海，去討海了。當時，調和的炭
    最早是從八尺門仔那裡出去，後來，都交電力會社仔啦。當時，也有流
    籠從瑞芳到北火的倉庫，調和是用輕便車滑下來炭埕，華南我也有去作
    過。作炭坑，透早就去推車了，坑口坑內都有作啦。當時，下去就放候
    溜落去，車有一支材仔可以刁，就是剎車，上來時就要用推欸，真重。
    華南仔的輕便車路真崎（陡），過竹仔林，落來時作彎彎曲曲（之字形
    ）落來，才不會那麼崎。車若沒刁候好，整台車連人從崁腳、竹仔尾過
    ，整台車飛過，尤其早上露水濕，未著，卡會滑。調和的炭埕在這邊溪
    仔，當時還沒有起厝，叫崁腳，華南炭埕在這邊溪仔，明治家園那個所
    在。
問：調和作的時候，工人多不多？有沒有礦工寮？
答：當時，調和的炭工很多，從現在的草山土地公靠山上去，整排都是炭寮
    仔。調和街是後來才開的，原來下來有三條，一條調和的輕便車路，一
    條華南的輕便車路，一條小路仔。大眾廟（萬安堂）卡早一個窟真深，
    古早人家在說，那是透長潭尾欸，一個窟青啷啷，卡早，一些水牛都牽
    到那邊，大眾爺廟原本不是在那裡，在人家起厝這邊的路邊。
問：調和的煤炭運輸，有沒有用到金瓜石到八尺門的鐵路？
答：自早就有這條金瓜石仔到八尺門仔的五分仔車路，運銅礦欸，載銅石仔
    ，後來，這條五分仔車路拆掉，才起火車路。

●漁礦互補
問：請問您為什麼作礦坑後，想要抓魚仔？
答：我自頭就會抓魚仔，卡早在宜蘭住海邊仔，攏有在牽罟，作田時閒就牽
    罟。我來這裡第二年就落海，一邊作炭坑，一邊抓海，就是落海兼作炭
    坑，以前都是晚上討網仔、討大海，早上推炭車，我來的時候還是划槳
    欸，那時全都是划槳的，作了差不多六、七年才有機器的，當時是跟人
    家抓的，作海腳，當時，八斗仔的網仔四、五十艚，一艚十幾個人，夏
    天時，都要 別的地方的人來抓，不然，八斗仔哪有那麼多人，我是熱天
    寒天攏作炭坑，熱天討海就討晚頭仔，那時，不這樣弄就不能生活。

●櫓仔銼軟絲仔
問：請問您用什麼方式捕魚？
答：我弄櫓仔，銼軟絲仔，就是一隻小隻船仔，用一隻手櫓，一隻手拿釣竿
    ，在海面上銼，從這裡銼嘎鼻頭去，基隆杙（嶼）一日可以去兩次，銼
    流水會吃兩次，餌用假餌，卡早要用朴仔材自己剖、自己刻，朴仔材才
    會浮啦！銼軟絲仔攏愛晚時，一支釣竿要拖動，那假蝦仔一拖動以後，
    就好像活的一樣，一個人一支釣竿、一隻蝦仔，一隻船仔最多可以坐兩
    個人而已。一手櫓，一手銼。櫓仔是單槳的，跟划槳的不同，是在後面
    ，船都一樣，可以划也可以櫓，會櫓的話駛起來就會直，左右可以操作
    的，現在沒地看了。划的就不能銼啊，因為要用雙手。銼軟絲仔未按欸
    ，有時一晚一、二十斤，二、三十斤也在銼，有時一隻也嘸。跟釣魚一
    樣，有吃餌就吃餌，沒吃餌就沒吃餌。後來就作土水欸，聞就出去銼，
    櫓仔自己的，有時候晚頭仔一、點鐘就在這裡櫓，也免報關仔。寒天有
    湧就嘸出去，哪無湧就會出去。
問：請問您銼軟絲仔最遠到過哪些地？銼軟絲仔有沒有在看流水？
答：我最遠曾經櫓到鼻頭去，很遠啦，大武崙仔也有櫓過，都是晚頭仔都櫓
    去，櫓嘎半暝仔，才又櫓回來，櫓嘎這都天光仔。銼軟絲仔要看什麼所
    在吃什麼流水啊！有流水才去，沒流水要去那裡弄什麼？就是要看那個
    澳仔，看那個地形，看什麼流水比較卡閃流，那種魚仔是卡偎閃流欸，
    那個澳仔如果吃苦流卡透，咱就要南流去卡有，卡嘸流魚仔就卡會去那
    裡，流若透的時候伊就不會住那裡。所以我們要看那個澳頭，看是閃南
    流還是閃苦流。看流水靠經驗，也要看幾點什麼流水、幾點什麼流水，
    一天四次流水，什麼日子就有什麼流水。像南流在北部就是東往西，如
    果在鼻頭，南流時西邊就是閃流，苦流時東邊就是閃流。就是要選流水
    不是很強時候才有軟絲仔，嘸流水行嘎磅磅叫，游都游得不著了。軟絲
    仔攏跟流在走，除了軟絲仔以外，小管仔也會來吃，透抽、花枝、石枝
    仔嘛會來吃，牠們攏愛吃蝦仔。我築港以後就沒有下海了，那時，攏整
    機器欸，不整櫓欸，攏要去卡外面了。因為築港以後，咱這沿海差不多
    攏破壞了了仔。像八斗仔的垃圾場，水湳洞的陰陽海，核一、核二廠的
    熱水落來，沿海都攏去仔。而且，沿海的漁業沒有人重視。
問：請問您以前軟絲仔抓來賣到哪裡去？
答：那攏基隆啦，以前基隆有一個魚仔的拍賣場，一般，近海的魚仔都拿到
    那裡賣卡多。後來，拍賣場就沒有了，可能未生存欸欸款。現在，攏是
    私人的拍賣場。
問：以前您的船仔放在哪裡？
答：攏扒在這裡，以前這裡的船仔少，大陳仔的船仔也扒在這裡，大隻的船
    仔不能靠近，都扒地外面，再用腳踏船仔出去。哪風颱就放基隆港，網
    仔欸是攏拖起岸頂。小隻的如果壞天，就拖上礁仔頂。我們櫓仔攏扒在
    一個澳仔，這裡風颱時和八斗子差不多，如果西北颱就卡吃風，

●漁業概況
問：請問這裡的人以前都作什麼工作比較多？
答：這裡的人全泅水欸，那時攏泅九孔，整線透到大里簡（港）攏泅透透，
    今天這裡泅嘎了，就到別位去。
問：請問現在這裡討海的還多不多？
答：還很多，不過，現在卡少年欸攏卡嘸討海仔。因為漁業景氣不好，攏轉
    行去別樣了。
問：請問漁會什麼時候遷過來的？
答：差不多七、八年了，嘛嘸全部遷過來啦，那邊還是有辦公，一些拖網欸
    漁船主要攏在那裡，還有一些漁業公司也在那裡。八斗仔港這裡的設施
    還差很多欸，有弄拍賣場，卻沒有人在拍賣，政府現在已經改說自由販
    賣仔，誰要拿到那裡去給他賣。所以，沒販仔就沒法度仔，
問：這邊以前有沒有一些採集或泅水的人？
答：以前這裡攏是泅水欸，卡早是說著底、碰到鹹水就有東西可以拿，最多
    時差不多有五十個人，攏泅九孔，現在攏嘸仔，和平島潛水的都潛到五
    十米仔，現在九孔沒有要抓了只有熱天多少還有一點，現在石花也少了
    有挽也是己滾來吃，卡早這裡很多人挽石花，現在被龍鬚草打敗仔。卡
    早，冬天這裡的人都到和平島那裡去作，熱天再跑回來這裡作。卡早這
    裡也有琉球人，琉球人都抓丁鮸欸，那鏢船仔攏琉球人在作台公，卡早
    抓丁鮸欸就是琉球人傳來欸。

●地方記憶
問：請問這裡的居民姓什麼的較多？
答：姓許欸、姓陳欸、姓汪欸，很多啦！姓許的卡多，他們是在地欸。姓汪
    欸卡早這裡田都是他們的，後來，都被吃了了仔，最富有的變成最窮的
    。
問：這裡的人以前飲水都從哪裡來的？
答：以前從大陳仔那邊落來有一條水，我們這裡攏是吃那條水欸，現在國中
    的後面那邊，卡早說水源地啦！卡早水度公司欸有來擋，想要把水擋下
    來，給八斗仔的人吃，後來擋擋欸發覺，卡擋嘛是那些，吃嘸夠，因為
    你一擋，那山就馬上吸去，所以，卡擋嘛那些，後來就散去。
問：請問冷凍廠什麼時候蓋的？他們的魚源從哪裡來？
答：大隆、北都卡早，還沒築港就有了。其它攏築港以後才來。魚仔大部份
    攏是拖網漁船買的卡多。卡早這裡也有好幾間魚寮，但是後來就沒有作
    了。

●交通
問：火車路（鐵路深澳支線）是什麼時候建的？
答：很晚才起的。當時，炭坑快要收，但還沒收時，深澳那邊設火力發電廠
    ，所以，才設那條火車路，用火車在運炭。
問：請問以前這裡的路和現在有沒有什麼改變？
答：以前有五分仔車路和路。五分仔車路的路基還看得到，在消防組的後面
    ，車路沒改，一直都是靠山，海洋大學那段有改，以前的路都靠在山邊
    ，不是海大裡面那條路，還要更進去，是靠山的那條路，現在的路都是
    垃圾屯出來的。以前拖魚仔有用板車。卡早這條路，也沒有打紅毛土，
    土炭車弄壞去，眾人就要去用土炭坑仔那支挖起來拿去屯，用咾咕（珊
    瑚礁）屯，一班人去海邊仔擔來屯。到後來才打紅毛土，打紅毛土以後
    就有公車了。以前路欸卡窄，一線道欸。在窟仔底雙叉路後面那些樓仔
    那裡，就是以前的煙仔會社，就是消防組後面那塊。原本十幾間厝，路
    頂有六、七間，這裡有七、八間。林投溝那時也有七、八間，在麥當勞
    那邊矮厝仔還在，其它很多都是佔有地，麥當勞那裡一間厝是日本人留
    下來的，以前住琉球仔。旁邊山坡地的厝是築港以後，原住民來佔欸，
    那是後來的代誌了。
問：以前五分仔車可不可以坐人？
答：卡早從金瓜石落來欸五分仔車分兩種，一種載金土仔、銅石仔欸，一種
    坐人欸。一日一躺下來、一躺上去，攏九份仔欸人坐落來卡多啦，我們
    都用走路欸，一天才一躺而已，沒人在坐啦。我們可以坐土炭車，這裡
    有兩隻載土炭的車，華南仔跟調和仔欸，去八尺門仔就回來，去的話就
    站在車頂欸，攏坐沒錢欸，要回來時，跑到八尺門仔那裡等，就是在落
    炭那裡，一下子就一躺，一下子就一躺，

●地景變遷
問：新豐街是後來才開的，以前牛稠嶺從哪裡上去？以前是不是有一條溪？
答：從摩托車店附近，有一條路坎仔，現在已經舖水泥了。牛稠嶺頂原本有
    一條小溪，從現在的山海觀後面，接調和溪欸所在叫大窟頭，不過，現
    在都屯掉仔啦。國泰在新豐街跟山海觀本來都是相連的，伊外面一支山
    ，裡面也有一支山，山跟山之間卡早是一片田，後來，被屯屯欸，起國
    泰。原本兩支山中間有很深的溪溝，後來，要起厝，這支山的土推過來
    ，那支山的土也推過來，就把山谷欸所在屯起來仔，那條小溪沒名字，
    碧砂溪是後來政府取的。山海觀後面也都屯起來仔，以前攏種蕃薯啦，
    種芭樂啦。以前，牛稠嶺頂也沒有水窟仔，都是田，是後來屯起來以後
    ，溪水積起，才變埤仔（水池），原本只有田而已。所以，山頂淹水就
    是這樣，屯起來以後水沒所在走。
問：請問這裡的土地和以前有什麼不同的變化？
答：這裡以前透嘎路頂攏是田，海埔新生地一寮仔，築港以後，人才增加起
    來。原本海埔仔地攏國有欸，有人起厝在那裡伊才要賣人。
問：新豐街旁邊凹入的山壁是怎麼形成的？
答：原底那片山坡是斜的，靠到路邊來，是在築港時，被挖了一窟，那土就
    用來屯八斗仔港，挖一窟很大窟欸。那邊有土一堆一堆，就是卡早里長
    給人家弄棄土場，去那裡倒要錢仔，後來屯了不給他屯仔，人家去檢舉
    ，照說要給人載掉才對，結果全放在那裡，一堆一堆，那種所在，也沒
    有人在管理仔。
問：海洋大學以前的垃圾場是什麼時候建的？
答：那很久了！以前那裡都是田，透落來外勢那攏田，透到海邊仔。後來作
    垃圾堆，屯嘎到海裡去，海邊仔也沒作堤防，攏嘛落落到海欸去。從海
    洋大學到碧砂港這裡那時都是垃圾場，開始時是從兩邊開始倒，攏倒落
    去海底，最後，兩邊接起來。

●寺廟
問：請問福林宮是這是這裡庄頭的土地公嗎？
答：是，這土地公原本起在山上（一顆高約兩層樓的大石頭上），還有一棵
    大榕樹，那棵樹把整顆石頭都蓋起來，那間廟就起在樹仔下腳，那石頭
    很大片，還有一個砲台和雕堡在那裡，那粒山下面崁腳就是海，而且，
    兩面都靠著海，靠路那邊有船寮。後來，築港時，他們說，配合政府築
    港，給你們佔一個地來，由港務局來爆換欸，爆掉後，才在原地起活動
    中心、福林宮什麼欸。福林宮算是庄欸公廟。
問：請問林投溝那裡的福寧堂百年千魂公有什麼由來嗎？
答：卡早有一間很小間仔，大眾爺廟啦。有一些骨頭，來討說要起廟啦！在
    碧砂港築好以後才起欸。卡早是一間香爐仔，一間厝仔三塊石頭，打石
    頭厝蓋欸，有一個甕仔，好幾支骨頭，伊都一直來討，說要起廟，後
    來，我們這裡的人就給他起起來。不知道幾百年了不知道啦！
問：請問福泉寺什麼時候開的？
答：差不多這十幾年來才開的。卡早一個老主持的查某，伊阿兄作港務局的
    什麼，照理那個地不能起，用伊的勢頭強落去起欸，政府不敢給他拆，
    沒才調答拆。本來主持跟人家住在山頂，住了有興趣，又有錢，卡早好
    幾個都是查甫欸，伊查某是外省欸，後來也是在基隆賣兩間樓仔厝來起
    ，後來，也不要跟人家住，現在已經死了仔，因為伊真壞嘴欸，別人怎
    麼會跟伊住欸著，那時，厝攏我答作欸仔。福泉寺拜十八隻手的觀音，
    拜的人也未少。

●大陳仔
問：請問大陳仔住在哪裡？他們以前的生活如何？
答：大陳仔就是住在上新豐街旁邊的半山仔，那間菜廟那邊，就福泉寺下面
    那邊。那邊的路新開的，以前沒路。我來的時候，大陳仔還沒有來，他
    們光復很久以後再來，大陳仔來的時候，都是在抓魚仔，我那時在作土
    水欸，大陳仔來也真古意（老實），來的時候，政府在山坡欸起兩弄（
    排），頂頭一弄，下面一弄，給他們住，不過，都起得不太能住，後來
    他們就加減再弄，都攏翻過仔，他們來的時候人也不少，後來，就慢慢
    搬出去了。現在攏搬了了仔，剩沒幾戶。他們來的時候，政府有配船仔
    給他們，可是，配給他們就不要仔，後來就賣了了仔，他們可能不太會
    抓，可能以前的作業方式跟咱不太一樣，抓抓欸，算未合，有的抓抓欸
    沒堂侯吃，船仔賣賣欸，就跟人家去行船仔卡好了。所以，很多都去行
    大隻船仔，很多走鐵船了後，就去美國賺錢，賺到錢回來了後，就攏搬
    搬去台北仔。有的厝都賣去仔，現在也有外省人在住，沒有幾戶了。他
    們算是眷村一樣，地和厝都是政府的，他們算是一個獨立的社區，跟我
    們這邊卡沒來往，說話嘛聽嘸，是囝仔讀冊才卡有作夥。別處的大陳仔
    聽說橫霸霸，我們這裡的不會，大陳仔頭很凶，管很嚴，來的時候，不
    怕警察，都不理警察，但最怕里長和鄰長，里長和鄰長才是管他們的，
    警察沒有伊法。有什麼代誌，鄰里長去講，不會像別處的大陳仔，橫霸
    霸，聽說雞仔鴨仔也給人家拿去殺。在這裡有什麼代誌去給大陳仔頭說
    ，大陳仔頭說庄欸對我們好，我們不能夠對人家壞，大陳仔頭真了解啦
    ！

郭漢榮
郭黃玉蘭

●從哪裡來
問：請問您們在哪裡出生的？什麼時候才來到這裡？
答：我們在大甲出生的，光復時就到基隆來了，當時在台肥一廠，也就是在
    木山，德育護專對面那邊，我在台肥一廠作八年，再到八斗仔現在明治
    這裡的華南炭礦作十六年，作到華南收，也就是倒去，後來，我就去開
    鐵工廠，開了十幾年，也是被礦坑仔拖到倒，了（賠）錢回來，沒法度
    ，要繼續也沒力了，那時，人家要起這間廟，才叫我來管理，自從那個
    時候，薪水一萬塊，到現在，薪水還是一萬塊，都沒升，作善事，也算
    是義務性質的，這一萬塊，一些兄弟來的時候用一用也差不多了。

●從事的工作
問：請問您當時在華南是作什麼職務？
答：是作礦坑機電領班頭，機械和電器的領班頭，算是機關頭就對啦。
問：當時的煤炭運輸都用什麼車？調和的炭埕在哪裡？
答：當時，華南和調和的煤炭都是用輕便車運送到炭埕，再用大卡車載到基
    隆。華南的炭埕在明治家園，調和的炭埕和華南的炭埕隔著調和溪在靠
    山那邊。
問：華南當時是用撿條仔的採法嗎？
答：不是，華南當時是整排採的，撿條仔就是調和本層，在清國時代開採清
    國井時，打孔採煤，有留一些炭尾，炭條仔（煤柱）還很多，調和就是
    撿那些賺錢的，調和賺錢後，在樹林開一礦，錢都栽到那裡去，後來大
    溪又開一礦，也是了（賠）很多，只有調和賺最多。光復以後，民國四
    十五年至五十年那時，土炭在銷上海，很差的煤炭也能銷出去，後來，
    土炭交北火，頭尾都要交到足夠。
問：請問華南礦坑當時為什麼會收起來？
答：因為經費重，當時坑內設備不健全，即通風和排水，通風失敗，作不下
    去，要再開發通風，本錢很大，算未合。華南先收起來，華南收起來的
    時候，大約民國五十幾年，那邊有一個隆山煤礦，撐不住，也收起來了
    ，後來調和再收起來。
問：請問你們開鐵工廠為什麼會失敗？
答：因當時炭坑正敗，民國六十一年時，炭坑最壞。因為當時四腳亭這裡的
    炭坑進水，因為炭坑都是相套（連）的，所以，一礦若收起來，連帶一
    些炭坑都連帶著，到四腳亭、瑞芳連帶都著，而炭坑若倒，作工廠的人
    都吃虧，光政府貸款的和工資你就未著仔，這些礦坑的器材你都處理未
    著，鐵工廠、材料行或作材的，都連帶被拖下去。而且，炭坑都要三礦
    連保，這一礦倒的話，另外兩坑要負責它的債務，要是這兩家又無法負
    擔，又要將保這兩家的拖下去，到後來一直相拖，一些炭坑就連續倒下
    去了。

●地景變遷
問：華南炭礦是在哪裡？
答：現在的明治家園就是以前華南的炭埕，炭坑在山上登輝專案，太平洋、
    國泰那邊，也就是新豐街上去那邊，挖出來的炭再從上面用輕便車載到
    下面的炭埕，華南炭礦收起來的時候，明治那裡的炭埕貸款二十五萬，
    要給我，我當時沒有買，把錢拿去開工廠。
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當時要是買下來的話，你們就富裕了？
答：差不多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攏嘛是伊，當時我們兩個私房錢湊一湊一定
    有二十五萬，結果伊說下面骨頭了了，後來就讓給別人處理了。
問：當時八斗街和北寧路附近還沒什麼房子吧！
答：當時那裡都是草埔仔，市場那裡也是草埔仔，沒什麼厝，都是一些溝仔
    水，草差不多有人高，整個凶壞壞。
問：請問以前八斗街前面這些房子，什麼時候才有？
答：也差不多二、三十年了，當時這裡是電力公司的炭埕，只有一條保甲路
    ，以前是海砂埔水利地，約在三十年前，有人就先承租，後來再以地上
    使用人的關係買下來。海防兵營那邊原本是一個海水浴場，也是在三十
    年前才屯起來，變成水利地。
問：請問調和市場什麼時候建的？之前，八斗子這裡有沒有市場？
答：調和市場約三十年前才蓋的，陳正雄當市長時。以前有用竹仔厝的市場
    算是臨時的市集，在現在市場對面的紅磚屋那附近，當時就是一個櫚仔
    一個櫚仔排一排在賣東西，大約在華南收起來的時候，約三十五年前。
    後來，市場起起來後，那些小販就向他們買，一個位子八萬。
問：以前這裡不是很低嗎？什麼時候才屯起來？
答：蓋市場時才屯起來，以前這裡是臭溝仔水，臭水窟仔，蜈蜞很大一尾。

●大眾爺廟的由來
問：請問大眾爺廟是什麼時候建的？
答：大眾爺廟的前身是一間小廟，叫作山水有應公，原來很小間，後來，做
    生意的來許有賺錢，抓魚仔的漁仔船頭家來許也有賺錢，後來大家才一
    起出錢翻起來，變成較大的廟，民國七十二年二月二十六日落成。原本
    只有山水有應公伯祖，翻起來後就加入了大眾爺祖和大眾爺姑娘祖，放
    在中殿，比較熱鬧，左邊是土地公伯祖，右邊是山水有應公伯祖，善男
    信女就一直來拜，所以，回去以後都讓人很順利，像我女兒，現在在板
    橋賣衣服，生意很好，過年時回來也要來許大眾爺廟，這實在不簡單。
問：請問山水有應公最早是怎麼來的？
答：最早是一間很小的廟，聽說是鄭成功的兵將死在這裡，人家就將其屍骨
    撿在一起，起一間小廟，當時這裡沒有路，只有一條路紋仔而已，後來
    ，因為很靈感，有一次，有一個賣魚的，從八斗子擔魚要去瑞芳賣，賣
    完回來，走到這裡剛好中午休息時，將魚籠仔放在廟前，那漁民在旁邊
    坐著，因為很累，就睡著了，結果，醒來的時候，他的靴筒（雨鞋）和
    魚籠仔都被移到很遠的地方了，人家借你休息可以，可是，魚籠仔臭腥
    味那麼重，怎麼可以放在廟前面。這歷史很長，後來，抓魚仔的、作生
    意的及賣房子的來許，都有賺錢，這間廟才有錢蓋成大間廟，而且，旁
    邊又蓋了一間，二樓是佛祖殿，一樓是中正堂，佛祖與總統都是同一天
    坐位的。邱益三他們才來剪綵。
問：這兩間廟的發展和調和街有沒有關係？
答：當時，山水有應公只是一間小的石頭厝，開發公司在開調和街時，開到
    山水有應公的小廟前面，在挖的時候，有問題，鏟仔車（怪手）來挖都
    斷掉，後來就繞路，這開發公司的老板住在海洋學院（海大）那邊，回
    去後告訴一個起販厝姓邱的，結果姓邱的建商因一些厝賣不出去，也來
    許看看，那時是九月，回去後厝就好賣，三十幾間厝，到十二月二十九
    號賣的剩三間，又來卜爻，說今年賣了（完）的話我就應爻，要替你翻
    廟，結果真的賣了仔。所以，這間廟都是外面的人來，轟動那角的人來
    寄附的，那時寄附就裝金身，為大眾爺，安坐時非常熱鬧，整路都是攝
    相機在攝。山水有應公點眼給大眾爺進來，後來，山水有應公和大眾爺
    有糾紛，晚上都有腳步聲，乒乓叫，我就睡在旁邊這間，那時起來看都
    沒人，當時的委員們一些頭人也很亂，不會順事，因為山水有應公地理
    被大眾爺佔去，沒有地方住，沒歡喜，咱不會抓帳，尾後會抓帳時，就
    叫地理仙仔來排解，他會講陰陽話，去和山水有應公講和，講到好，說
    旁邊那個位子給他，這樣才完滿，山水有應公就住在大眾爺的右邊。

●中正堂的源起
問：請問中正堂是什麼時候建的？為什麼會建中正堂？
答：從那時起，大眾爺廟的香火不斷，隔年，又剩一些錢不知道要幹什麼，
    於是，我就建議旁邊有一塊空地，起一間厝，廟公可以住，來來去去的
    人也可以有一休息的地方，結果圖樣打起來又說要起二樓，變成沒有計
    劃，後來，二樓就用來擺神明，二樓的神明都是別人寄附的，如佛祖、
    媽祖、濟公、帝君、五府千歲等。一樓的中正堂，這是深澳坑仔一間瓦
    斯公司，人家煮飯在用的瓦斯，一個姓盧的，說他要寄附總統，拿五萬
    元給我包辦，裝好總共四萬五，按好後也有報備國民黨主委。因為這裡
    地理很好，冬天會熱，夏天會涼，所以，就給總統住。

●大家樂風潮下的陰廟信仰
問：當時這兩間廟的香火如何？
答：當時正好在流行大家樂，大眾爺廟正興，每天都有很多人來許，時常都
    是整群人來，我每天在給人家炊油飯，而且是講明的，有一天我廟內都
    打掃整理好，去睡覺時，就有來跟我講，明天一七會開頭一支，是姑娘
    仔講的，大家樂是早上開的，我告訴別人，人家都不相信，結果，真的
    開出一七，後來越傳越敏感起來，很多人就來了，有的倒拆往生錢，有
    的糯米啦、雞肉啦，一天都兩隻雞、十斤糯米，炊炊欸都叫人家吃，因
    為吃未去，從路邊經過的，不管認不認識，就拖來吃，如果有合意還順
    便叫人家包一些回去，真趣味。那時大眾爺會吃糕仔，我會驚死！那時
    大眾爺真靈感。
問：大家樂時大眾爺出過什麼明牌？後來的六合彩呢？
答：我被大眾爺拖下去博，博得悽慘罪過，因為都不會，頭一次，有人來求
    ，求大眾爺賜明牌，如果有明牌，請你向廟公指示，但指示好像在指示
    欸，頭一期跟我說會出四二，當時有一個阿英，不知中了幾百萬，當時
    組頭還送一支給姆仔，三百元得九千多；第二次，他出明的，二十七，
    結果，出來是七十二，方向反了，後期又一樣，第三期又一樣，連出四
    期。因為大家樂國民黨作弊，所以大眾爺知道，現在香港的六合彩公平
    競選的，大眾爺伊也和我們一樣在算，也沒法度仔。
問：什麼地方來拜大眾爺的比較多？
答：全省各地的善女信女都有，也有下港來的。大家樂正興的時候，中壢的
    客人有好幾輛車來，問了三天才給他們問到。也有從高雄茄定仔來的，
    就是抓烏魚子的漁民，請到船仔底，指示說今天一定滿載，結果真的滿
    載，那時一次戲都是謝三天，是歌仔戲。

●萬安堂
問：請問以前的萬安堂情形如何？
答：以前的萬安堂在落底窟仔，一下雨就淹尺多，後來，善男信女來求，萬
    安堂很有發揮，後來才全部拆掉，屯起來才重起。萬安堂真敏感呢！我
    們民國六十二年時，頭路作得不順，有欠人一些錢，大家來要錢都很凶
    ，然後就按，我那個時候沒錢，死也好，活也好，怕人家看，半暝仔一
    、兩點在萬安堂，它那個門壞掉，頭殼一顆一顆，腳骨長長的，排仔骨
    一支一支都掛在那裡，當時只有一張小桌子，我就扒在上面哭，卜要去
    基隆、台北，也不，不然我就卜說被討錢跑得走投投無路，那我來去死
    ，也沒爻，這樣也不那樣也不，後來，我就瞌在那裡哭，後來想一想，
    就問，是不是你要幫我找頭路，若是，你就三爻，若是，你又三爻又三
    爻，為愛明確指示，請再一爻，結果都是，這時，我欠人家那麼多錢，
    進無路、退無步，有一天，我認的一個阿兄打電話來，說不差我一個人
    吃飯，我說，有人拿白帶魚來，我只要煮個粥就可以了，只要你幫我找
    工作，他說工地的飯你要不要煮，三桌你有沒有法度，我說工地的飯好
    煮，五個菜一個湯，後來就在那裡煮飯，才知道骨頭很多的歷史。當時
    起厝的老板也對我很好，知道如果我們不是生意失敗，不會出來煮飯。
問：萬安堂裡面的骨頭是不是從那裡挖出來的？
答：明治那邊就是荷蘭人來的時代，那邊是砂仔地，在那邊挖了一個窟，一
    些打死的荷蘭人都放在那裡。這裡總共挖了三次，第一次是有人在這裡
    開罐頭工廠時挖一次，那個時候才起這間萬安堂；華南在這裡整炭埕時
    再挖一次；明治要蓋的時候，再挖一次，從地底挖出十幾籠的骨頭，用
    香蕉籠，那骨頭很長、很粗，一籠籠插滿了骨頭。聽說都是被鄭成功打
    的，因為鄭成功打荷蘭人，才在這裡作刑場，順便挖一個窟仔埋。
問：有沒有聽到過那裡的一些傳說？
答：建明治剛開始挖地下的時候，我就在那裡煮飯，有一次作大水，水將穚
    旁邊控地下的沙石沖走，結果，整具屍骨從水中浮上來，整身骨頭都沒
    有動到一支。以前八斗仔有一個人作霜仔間（冷凍廠），經常來這裡撿
    山水，他有一個兒子來這邊玩，不小心跌下去淹死，後來，蓋明治的時
    候，作板模的工人半夜時常聽到囝仔的哭聲，我不敢講，後來，哭到工
    人不敢睡，回去拿東西來弄，還是無效，後來聽說那種東西怕黑狗，就
    給人牽了一隻黑狗綁在眠床頭，如果明天要淋紅毛土，今晚就要先燒香
    告訴他，說明天要灌紅毛土，今晚這些模板請伊顧好，等我模板哪灌好
    ，初二、十六，我再燒金銀財寶，煮卡好料欸請你，我在煮都是三塊桌
    ，都叫一個小工幫忙我煮，辦整列的，有冷盤、落炊的……，我就告訴
    他，我是歹命人，我把金銀財寶另外摻進去燒，請你給我卡平安、卡順
    利欸，後來，大家都有看見，就只有我沒看見，讓那個顧寮的阿伯閃的
    要起雞母皮，看到一個穿黑衣黑褲的囝仔閃到我旁邊過，我就問，你在
    說什麼？他就說一個小孩閃到你旁邊過，因為我沒看到，就說他們黑白
    講，他還追到樓尾頂去，可是，我都沒看見。可能是他們沒有和他溝通
    ，我有和他溝通。

●福清宮
問：請問福清宮當時的狀況如何？
答：福清宮本來在市場後面的山上，聽說嘉慶君來有特封過，在明治旁的山
    壁上打兩個字：「闊海」，現在已經沒了，很可惜。當時福清宮在窟仔
    底，怎樣下雨都不會影響，後來那土地去犯到電力公司，電力公司就花
    錢向庄裡買這塊土地，里長後來把錢吞了，叫保甲去屯現在的海沙埔，
    剛開始起一間小廟仔，風颱來一打就倒，那里長後來選議員沒選上，捉
    去關，庄裡再叫鬍鬚欸管，也沒有管得很好，後來他中風了，後來才由
    張金木和方義德下去管，因為他們卡正，有漲錢才開發現在這間大廟。
    張金木是這裡的財主，賣瓦斯孤行獨市，因為他有許多生意上的往來，
    跟許多人濟接，送瓦斯時順便招，大基礎都是他招的，今年才死的。張
    金木算是起土地公廟（福清宮）的大財主，第一功勞者。

●地方記憶
問：請問以前有沒有市營的公車？
答：有，一個小時才一班車。以前北寧路從海大的校園裡經過，再過來，浪
    大一點時還會打到路上來。以前這裡是非常落伍的。
問：現在這裡有沒有公車？
答：有，也是一個小時才一班，出去要坐計程車則要打電話叫。
問：以前北火在運轉時，污染會不會很嚴重？
答：我那窗戶如果早上擦的話，晚上就可以寫字了。北火的發電量很小，一
    天只有八萬多瓦而已，成本高，發電量又少，不像深澳的電廠一天有三
    十幾萬瓦，在廢廠後，電力公司又要爭取增加機組，庄裡面的人當然要
    反抗了。

陳明藩

●來台灣的歷程
問：請問您什麼時候來台灣的？
答：我是民國三十五年十一月二十日從閩江口出來，到馬祖過後，又回去了
    ，船長他們講，半夜會起風，我那時候還很小，當時，到台灣來的人很
    多，我是想說，到台灣來玩玩、看看，台灣離開祖國五十年了嘛，我就
    想來看看，第二天清晨就開，開過來大概第三天上午八點就到了基隆港
    。上來的時候我就找旅舍嘛！那個時候，雞同鴨講啦，閩南語我不懂，
    當時，差不多九點多、十點開始走，走到愛三路元町派出所那邊問警察
    ，他講日本話我也不懂，講閩南語我也不懂，從車站走到基隆市政府花
    了一、兩個小時，語言不通實在痛苦，當時一個下女上來說「呷飯」、
    「呷渼」（稀飯）啦！我實在不知道，他們就拉我到廚房去，我才知道
    ，後來，他們說食宿在和平島。
問：您什麼時候到八斗子來的？為什麼會留在台灣？
答：到八斗子是二二八事件以後，三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三、二十四日就到高
    雄去了，三十六年二月二十八日，台北啊，買香煙仔給人家打死了，就
    發生了事情，高雄是三月五日開始整個包圍的，我們就撤退到西子灣，
    我是來玩的，西子灣本來是要塞官舍，有一些山洞，把整個公務員都撤
    入裡面去，受過訓練的人負責長期服務，男生啊就搬乾糧，糧食很多，
    有奶粉啊、餅乾啊等，那個時候兵力很少，在中部總共只有兩千多個，
    太少太少了，中部等於是空虛的，林邊這邊統統撤退到高雄，包圍的時
    候就要求他們要放下武器，武器是軍人的第二生命，怎麼可以交給你，
    那時陳儀是警備總司令，當時要塞屬於警備總司令部，他就下令要攻回
    去，第二天剛好白崇禧的軍隊要從南京過來宣慰，當時，鳳山那邊的人
    都準備登艦了，準備打不下就要回廣州去了。這件事主要是誤會了，溝
    通不好嘛！還有剛過來的時候軍紀很差，戰爭剛結束，大家都很疲倦，
    不想當兵了，都穿草鞋，那時，中國那時過來的是草鞋部隊啦，後來撤
    換時是五月幾號到台北，我那時就北上，準備回家了，結果到基隆，買
    不到船票，我當時就冒充軍人，他說，你不穿軍服我怎麼知道你是軍人
    ，他就說，你拆假證給我看啊？我哪有拆假證啊！我又不是軍人，沒有
    兵籍嘛！那不能回去怎麼辦？那就不要回去嘛！你本來就是師範畢業嘛
    ，就教書去嘛！那時台灣的師資非常缺乏，只要懂得國語就可以教書了
    ，因為台灣那時候正實行國語教育嘛，我先到七堵，後來就到八斗子來
    ，就沒有回去了，那時候大陸告急，先父就過來了，因為我是長子，舊
    的思想是長子一定要先結婚，我長子有三個弟弟，弟妹很多，所以，他
    要我回去結婚，我說，現在不行，學期中怎麼回去，你先回去，等辦完
    事假再回去。不能不回去，因為家裡都沒有男人啊！後來，我的家裡被
    清算，地主嘛，直到民國七十幾年開放那年才回去，我退休時，還沒開
    放，到東南亞旅遊，到香港時，辦手續進去，那一年回來後十一月，台
    灣開放探親，當初去時好破爛，文化大革命的時候，菩薩都沒有頭了，
問：您在七堵幾年？過來八斗子的時候是幾年？
答：我在七堵四、五年吧！過來八斗子的時候是民國三十九年，當時學校在
    發電廠後面的山坡上，那邊回到八斗子去的話，大豪水的時候還要涉水
   過去，當時八斗子漁港那邊，沒有一艘機械船，都是手划的，也沒有集魚
   燈，因為沒有發電機嘛！當時是用那個瓦斯燈，那時八斗子純粹是漁村，
   我剛到八斗子時，沒有公共汽車，當時基隆的公共汽車只有兩、三部啦，
    走這條線的最遠只有開到正濱舊火車站那個地方，那我們出入怎麼辦呢
    ？都是用走路的。出入的車只有運煤車，載煤的卡車，載到和平島去當
    場運走，有一條火車通到金瓜石去，載礦砂回日本去。

●在八斗國小的經驗
問：您教了那麼久，在八斗子有很多人是您的學生了？
答：是啊！王拓也是我的學生，王拓以前小孩時很聰明，但是很皮，聰明的
    孩子都皮啊！笨的孩子他怎麼皮呢？他沒有花樣啊！
問：當時八斗國小有多少班？
答：沒多少班，只有六百多個學生，當時八斗國小在電廠內的山坡上，分兩
    個部份，水泥的是光復後才建的，木頭那邊是日本時代的，後面那邊有
    一個校長宿舍，是榻榻米的，日本式的。
問：您在八斗國小教什麼？
答：我在這裡幹訓導，也教體育，我常常對學生講，你現在罵我沒關係，因
    為我管你而罵；到社會罵我我就怕了，因為老師沒有教你嘛！我就說，
    你罵我不要緊，前面不敢講話，後面講不出話來。現在這種聲音就沒有
    了，有的都已經作祖父了。
問：後來八斗子這裡升學的狀況是不是漸漸轉好？
答：後來就九年國民教育了。八斗國中成立沒幾年，成立時我還沒退休，我
    現在七十九歲了，我六十五歲退休嘛，十四年前了。以前八斗國小成立
    時不叫八斗國小，叫中正第三，中正第一，正濱第二，這裡第三，和平
    島第四。
問：您在學校時，學生人數有沒有什麼較大的變化？
答：慢慢發展，最多的時候有三十幾班，差不多在民國六十八、九年時，後
    來又退到二十幾班，因為有些人不打魚了，搬出去了，所以小孩子的人
    數就降下來了。現在為什麼又多起來了呢？山上蓋房子了，外面的人口
    就一天天的搬來，小孩子又多了。漁民不比農民啦，農民工作地點不能
    換，你祖父在這裡、父親在這裡，兒子還是在這裡，事業在這裡，當然
    不能換。
問：請問您在教學的過程中，有沒有遇到印象比較深刻的事？
答：有一個學生，他家長是醫師，是衛生室主任的兒子，他姊姊在我班上，
    有一天中午，他吃飯回來，我剛好從辦公室出來，那個時候操場都曬很
    多煮熟的魚乾，我看到他拿魚乾就告訴他到辦公室來，問他，你這樣的
    拿你有沒有告訴人家，不告而拿是什麼？是小偷欸！有的學生講講就好
    了，這是第一次發生的。到了大學，寫信給我說，還好，被老師抓到了
    ，不然，習慣了怎麼辦？皮的學生很多，有的畢業後，十多歲了，國中
    畢業了，禮拜天到學校來烤肉，有一個女老師去趕他，他說，這是你的
    ？這是我們八斗子的！另一個老師去趕也不走，我就去了，我就告訴他
    ，你到底走不走，不走的話，我叫你哥哥來，我知道你哥哥是誰，爸爸
    是誰，不走的話我叫你哥哥到派出所請警察，他趕快清理，乖乖的撤走
    了。因為我是訓導主任，他知道我的脾氣，講到作到。這種事情很多啦
    。越聰明的學生，花樣越多，還有老師，被學生的問題問倒了，我就告
    訴他，你不用怕，你就告訴他，你的問題很好，非常有價值，你回去想
    一想，明天再告訴老師。 然後你再去找資料嘛！

●北部火力發電廠與八斗國小
問：當時八斗國小在北部火力發電廠內，有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答：因為當時北部火力發電廠是燒煤的，煙霧很大，日本人很厲害，宿舍區
    為什麼要設在這裡？因為不會受影響。有時候發煙時，沒辦法上課，它
    那個灰仔，侵入來，一團一團的像蛇一樣，一片一片的，趕快躲起來，
    門關起來，跟本沒辦法上課，我太太剛來的時候，買菜都要拿雨傘，後
    來，台電就買這塊地，學校原來的地就給台電，等於是交換的意思。我
    來的時候，煤埕放那個乾燥的煤炭的，屋頂不見了，那是美軍轟炸時破
    壞的。我剛來台灣的時候，軍港沉船很多，有一次我下到那邊去，到了
    沉船那邊，嚇到了，很吃驚啊，那沉船芋仔很多，那平地沒有，這麼大
    ，拿畚箕啊，兩個鐘頭就裝滿了，好大好肥啊，那是日本軍艦，碼頭彈
    痕壘壘啊！火車呢，從基隆到高雄，普通車要坐十二個鐘頭，早上六點
    坐，晚上六點才到。
問：以前台電這邊是不是有自己的電影院或福利社？
答：電影院是沒有啦，就是定期會在中山堂放映電影，用來慰勞員工，也有
    合作舍，還有保警。北火在日本時代有兩個鍋爐，當時的發電量非常少
    ，保養非常困難，機器壞了，到日本沒有零件了，還要再作，作好以後
    再帶回台灣來，非常不方便，後來，才蓋了新廠。
問：當時八斗國小有沒有說八斗子的分一班，長潭里的分一班？
答：沒有這樣分，都是混合的，不過就是這樣子，人都有私心啦，因為台電
    在這裡，台電的孩子他有學前教育，其它的孩子沒有，所以，台電的員
    工就要求說自己分一班，在這種情形下，孩子就養成驕傲，當然啦，台
    電的孩子素質高一點啦，怎麼高一點，就是有學前教育嘛。剛來的時候
    ，小朋友放學沒有書包啊，就用那個手巾仔包起來，雨衣怎麼放呢？裝
    魚的麻布袋，帶飯的便當，不是菜脯米就是魚脯仔，很苦啦！我了解，
    沒辦法啊，台電有錢啊，有補助，各方面都有錢嘛。
問：以前北部火力發電廠員工子女升學的會不會比較多？
答：比較多，因為環境比較好，這裡住的是日本式的房子。我剛來的時候，
    曾經去家庭訪問，學生家裡的燈炮，看不到電線，什麼東西你知道嗎？
    蒼蠅仔，因為打魚的人魚腥味很重嘛，進去看不到電線，都是黑黑的。

●民間教育
問：當時這裡有沒有什麼民間的漢學？像書房等。
答：有，不是正式成立的，他們晚上有到學校借教室，那時候我兼教務主任
    啦，這是好事，我就說沒問題，現在這些老師都不在了，當時人不多，
    晚上開課，我那時白天幹訓導工作，晚上就教好啦，但沒有人來讀欸．
    老師講，教材又差，不適用，後來，有一、兩期，役男補習班，強迫的
    ，警察點名，不來不行。他們寧可出去打魚，給你罰沒關係嘛！罰一百
    塊、兩百塊，我出去打魚可以賺一千塊，當時因為他們不來、不讀，所
    以才用強迫的，因為當時大家都是老兵啊，語言不通啊，口令不懂啊，
    這是有原因的啦！

●地方記憶
問：當時這裡的礦坑您有沒有去過？
答：有啊！都在山裡面，從這裡到瑞芳我都有去過。因為當時戶口普查，我
    是普查員嘛。戶口普查是十年一次的。當時在坑口旁邊都有礦工寮。
問：您來八斗子時最早住在哪裡？
答：我當時住在大榮街，就是海邊那裡，現在改成八斗街，也就是七斗子那
    裡。我搬過來以後又離開了，到大武崙那邊去，後來又回來了，回來後
    住宿舍，用那邊的教室拆下來蓋的，那是公家的，很簡陋，沒辦法，現
    在八斗子這裡五十歲到六十歲之間的，當時是我的學生，王拓我來的時
    候他二年級到三年級，他在廁所抽煙被我抓到啊，我問他有沒有抽煙，
    他說，老師沒有，我說，嘴巴張開，後來，我說，我不打你，叫你媽媽
    來，當時的生活很苦，他們讀書都讀得很好，他一個妹妹已經考取了，
    他父親不讓她讀，沒錢啦！王拓後來就唸省中了。
問：請問您剛來的時候，這裡的住家都在哪裡？
答：這裡的住家都在海邊。那邊是山地，人民都靠海生活，所以大部份都住
    在海邊。我剛來的時候，這裡上中學的，只有七個人，而且，上水產學
    校。漁民的觀念大部份都是這樣認為，書讀那麼高幹什麼呢？孩子會打
    魚就好了。結果現在呢？他們不打魚了，跟著孩子走了，孩子大學畢業
    ，在外面作事了，有的都跟著孩子出去了。
問：您來這邊以後，有沒有時常吃魚？
答：有啊，我都自己去釣，到海中釣，夏天下班後，太陽還沒下去，我就準
    備出海了，自己買了一個小船出去釣，一個晚上一、兩個鐘頭可以釣一
    、二十斤，那個時候魚很多，有黃花魚、紅目鰱等，什麼魚都有啦！當
    時沒法冰，小孩在家裡等，魚釣回來都還活的，有的學生在賣菜，就要
    幫我賣，我說給你吃可以，賣卻不行，這會落人口實，釣魚是消遺嘛，
    我還有釣魚證呢！還要經過海防部隊報關，才能出去，海防部隊有時候
    不給你出去，晚上啦，你又沒有正式的漁船，我們是無船的釣魚證，不
    過，我大部份都能出去，因為海防部隊都認識嘛，都熟嘛。他們會說，
    老師啊，去釣魚啊。有時候上面來視察時，就統統趕回來，因為晚上危
    險，黑嘟嘟的，碰一下就完了，一定要點燈，當時最遠可以去到和平島
    ，釣很大的嘉臘，這裡的魚是吃不完的啦，秋冬釣白帶，還有在海上有
    時碰到學生在抓魚，就會問，老師你有沒有小魚啊，常常三、四斤的苦
    蚵仔，這大尾就送過來了，很好玩啊！
問：您退休後以什麼作消遺？
答：我現在都畫畫，還有用芒草作的一些小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