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楊媛婷/台北報導〕前文建會主委王拓昨天辭世,他不只曾連任四屆立委,筆下描寫基隆八斗子的小說,更是台灣漁村文學的代表之一,一九七○年代的「鄉土文學論戰」,王拓與黃春明、楊青矗、尉天驄、王禎和、陳映真,都是被當時國民黨威權政府點名批判的作家。
鄉土文學戰將 一生硬頸
原名王紘久的王拓,曾撰有《金水嬸》、《望君早歸》等膾炙人口的小說,其作品是走鄉土文學與寫實主義路線,王拓的學生、作家林文義盛讚《金水嬸》在台灣文學的地位是「不朽的」,而「金水嬸」就是以王拓母親為原型。
被迫坐牢
調查員說「你終於來了」
作家朱宥勳說,王拓作品不多,但品質穩定、文字乾淨,可見其寫作功力扎實,由於王拓作品描寫台灣漁村現況,隱含批判意味,因此在一九七○年代,他和黃春明等皆以台灣現況為文學土壤的作家,被當時《中央日報》總主筆彭歌在《聯合報》上點名批判,掀起「鄉土文學論戰」。
「鄉土文學論戰」更直接導致王拓之後被迫坐牢,林文義透露,調查局人員一看到王拓,直接跟他說:「你終於來了,你知道你在鄉土文學論戰做了什麼!」林文義指出,王拓參與《美麗島》雜誌的編撰,只是被捕的表面原因,特務曾向王拓表明,導致其入獄主因就是「鄉土文學」。
林文義感慨,王拓在獄中的六年時光,因為無法陪在孩子身邊,所以寫下童話書《咕咕精與小老頭》;出獄後,又因作品在國民黨政府施壓下,沒有出版社敢出版,所以王拓才轉而從政,他也惋惜地說,年初與王拓見面時,王曾說又重新拾筆,「斯人已逝,現在也不知道王拓老師寫了什麼。」
台灣文學館首任館長鄭邦鎮透露,王拓接任文建會主委時,過去上書蔣經國、營救美麗島事件受難者的作家陳若曦遇到經濟困難,「王拓非常感念陳若曦當時的援救,曾想盡辦法為她爭取顧問職缺,但因與體制不合,王才作罷。」鄭邦鎮說,王拓也曾以主委身分,至中山大學拜會鄉土文學論戰的「對手」余光中,「相隔三十年,雙方的友善拜訪、不再計較,也是文壇佳話。」
【專文】拓哥仔,一路好走 (內容來源:民報)
王拓是一位性情中人,也是台灣最重要的鄉土文學與民主運動前輩之一,在戒嚴統治時期,他就勇敢站出來對抗獨裁統治,投身民主運動。王拓是作家、前立委、文建會主委、民進黨秘書長,但是,我們都喜歡稱呼他為「拓哥仔」。
他的著作則以《金水嬸》、《望君早歸》等小說著名,另有《咕咕精與小老頭》、《牛肚港的故事》等兒童文學創作,其中《金水嬸》題材是用來貫穿基隆八斗子人與事的人物,作品中的金水嬸寫的就是王拓的母親。
《金水嬸》就是王拓生命中最愛的母親
王拓曾說過,他一生最大的幸運,是有一個偉大的母親,王何木蘭女士雖然不識字,但卻以她的一生,向王拓展示了生命尊嚴的可貴,以堅韌的生命力,面對困難,這部膾炙人口,廣為流傳的小說《金水嬸》,用來貫穿八斗子人與事的人物是《金水嬸》就是描寫這樣一個偉大的母親,作品中的《金水嬸》就是王拓的母親。
《金水嬸》曾被台灣電視公司拍成八點檔連續劇,是台視40周年的年度大戲,2002年拍攝的台灣曼波《金水嬸》,就是以王拓的《金水嬸》著作來拍攝。總監是阿不拉《游堅煜》,邀請江霞來演金水嬸,王識賢、六月、柯一正、吳念真、廖駿、楊烈等知名演員貫穿劇中的人物。當時我負責幫忙拍攝劇照與連續劇海報設計,在片場時常聽王拓講他小時候和母親的故事。
1944年,王拓出生於基隆八斗子漁村,父親是漁夫。他在八個兄弟姊妹中排行老七。王拓讀初中時,父親就因病過世,所以家裡非常窮困。
王拓原名王紘久,小時候就是一個頑皮的孩子,也很會讀書。他說,有一次,在廁所牆壁上寫「老師愛女生」,被他的老師陳明蕃逮到,老師把他的母親請來了,當著他母親面前,用木板狠狠的打了王拓一頓屁股,他哀嚎直叫「阿母啊!阿母啊!快來救我!」但是他的母親卻在旁邊大聲說:「這個孩子不乖,不乖。老師啊,你打給伊死!沒關係,打給伊死!」
王拓猛一抬頭,卻看到母親眼淚早已流滿一臉。這個情景一直深烙在王拓心靈深處,直到他為人父親時,才知道母親愛他有多深,他很感謝母親的用心,沒有讓他變壞。
讀初中時,他的便當經常都是「菜脯」加一條鹹魚,簡直是吃到怕了,有一次看到菜脯鹹魚便當,就向母親說「我不要帶了」。他的母親,命令他說:「菜不好也要帶去學校,不然,你要餓死嗎?」便當就往他書包裡塞,要他帶在身上,他跟母親說:「我不要讀書了,不要讀了!」他的母親,兩眼含著眼淚,竟嗚咽地哭起來了。
我曾幫王拓拍選舉形象照與文宣,跟隨王拓到基隆八斗子老家四處走訪,拜訪附近的鄉親,在基隆八斗子碼頭前,他曾說,直到他長大以後,他回想起這一幕,才痛苦發現,當年,他曾經是多麼慘酷地傷害他母親的心。
妻子鼓勵他創作第一部文學小說《金水嬸》
王拓就讀國立政治大學中文研究所時,他把母親接來台北同住,夜晚,經常向妻子穗英講述母親一生的艱苦遭遇,他的妻子感動得淚流。於是,她鼓勵王拓,「為什麼不把母親這些故事寫出來呢?」,後來,王拓所寫的《金水嬸》,果真成為七十年代,台灣文學最重要的作品之一。
王拓的另一部文學小說《望君早歸》,也是描寫他三嫂的動人故事,他的三哥靠討海為生,還要幫忙負擔全家主要生計,他的母親常稱讚三嫂是一個賢慧顧家的女人。他的三哥,在1969年6月22日出海捕魚,24日,因海上颱風,卻發生船難,從此失蹤。留下孤苦無依的三嫂和二個年幼的孩子,三嫂決定為他三哥守寡育孤一輩子。他的侄兒王嘉驥,畢業於美國加州名校柏克萊大學,現在是著名的藝術評論家。他從三嫂身上,看到另一位偉大的女性,含辛茹苦,一生清貧的母親與三嫂,就是他創作這二部鄉土小說的重要主角。
勇敢站在第一線對抗獨裁統治
1977年王拓投入「鄉土文學論戰」。1978年,王拓正式投入萌芽的黨外民主運動。登記參選基隆市國大代表,第一波傳單寫著「吐盡心頭血,句句為人民」。他也出版了「黨外的聲音」、「民眾的眼睛」二本著作。黃信介在王拓的募款餐會上宣布成立「台灣黨外人士助選團」,公布共同政見,為王拓造勢。但因台美斷交,政府宣布停止中央民意代表的選舉而作罷。
1979年1月21日清晨,調查局人員潛入高雄縣橋頭鄉八卦寮余宅,押走前高雄縣長余登發,也逮捕余登發之子余瑞言。他們被捕的罪名是「涉嫌叛亂」。
王拓前往高雄橋頭余家聲援,他和許信良、施明德、姚嘉文、張俊宏、陳菊、陳婉真、陳鼓應、邱連輝等人,眾人冒生命危險參加戒嚴令下第一次的示威遊行,黨外人士都身披著寫著自己名字的紅布條,陳菊與陳婉真手持「堅決反對政治迫害」大布條,走在隊伍最前面,高舉「立即釋放余氏父子」的大標語,聲援被捕余氏父子。並提出「為余氏父子被捕告全國同胞書」,彷彿就是要告訴國民黨:就是我,不管你的戒嚴令,我們就是要遊行。
1979年12月10日,《美麗島》雜誌社以紀念世界人權日為由,號召各地黨外人士,會合於高雄市扶輪公園,舉辦演講會。因而爆發警民大衝突的「高雄美麗島事件」。美麗島高雄事件後,他因參與美麗島編輯罪名被逮捕。1980年6月,美麗島事件司法審判終結,王拓在法庭上最後陳訴:「希望法官拿出正義的良知,判我們無罪,把公道還給我們,把我們還給妻兒。」感動法庭上許多受難家屬。最後,王拓還是被重判有期徒刑6年。
妻子是他生命中最穩固的磐石
王拓在坐黑牢的那段期間,許多美麗島受難家屬周清玉、許榮淑、黃天福都出來競選公職,許多老朋友去監獄看他,都告訴王拓,嫂子穗英的能力與口才都不差,代夫出征,連線作戰,一定會當選的公職的。
他的妻子穗英到獄中告訴王拓:「你管政治,我管家。對我來說,政治是暫時的,家卻是永久的。有一天,當你覺得很累了,需要休息了,至少,你還有這個家可以回來。而且兒子、女兒也需要有這樣一個家。」因為他的坐牢五年,他的妻子穗英有擁有樂觀又堅定的性格,沒有被命運擊倒,總是在背後默默的支持他,把二個孩子照顧得很好,他的妻子穗英,就是這個家,最穩定的力量。
在獄中先後完成多篇兒童文學及長篇小說
1984年底,王拓坐黑牢4年九個月假釋出獄。他在獄中因為無法陪伴孩子成長,所以寫下一本童話書《咕咕精與小老頭》與一本長篇的小說《牛肚港的故事》。出獄後,他受邀到美國愛荷華大學參加全世界的國際作家寫作計畫,與來自全世界的作家討論文學對社會的意義。回國後,仍未忘情於文學,出任過《文季》總編輯,他也投入陳映真創辦的《人間》雜誌社、擔任出版社社長,撰寫散文與評論。
1989年2月,王拓參加基隆市舉辦的228平反運動,黃信介主席邀請王拓加入民進黨,隔年,為了完成未完成之路,投入基隆市國大代表,順利高票當選。1993年,他在藍大於綠的基隆選區,挑戰基隆市長寶座不幸落敗。1995年當選立法委員,連任4屆立委,在立法院深耕教育文化,為基隆打下民主的基礎。2008年並曾任行政院文化建設委員會主任委員。
兩肋插刀協助小英改造黨
2008年,民進黨接連立委、總統慘敗,丟掉8年的執政權。整個民進黨幾乎走到最黑暗的時刻,蔡英文初當選民進黨主席。他兩肋插刀,義不容辭出任不支薪的民進黨中央黨部秘書長,陪小英扛起黨的改造重責大任,共度黨最艱難的時刻。
2015年,蔡英文再度挑戰總統,王拓再度出馬擔任小英競選總部藝術顧問團總顧問。我在競選總部遇到拓哥,看到拓哥身體保養得很好,也很健康,拓哥知道我曾因心血管阻塞開過心臟手術,要我好好保養身體。拓哥是一位很開朗的民主前輩,聽到拓哥卻是因為心肌梗塞過世的消息,讓我感到震驚與不捨。
小英執政,王拓卻默默離開我們。
拓哥的離去,真的讓人哀慟不捨,
我會永遠記的你爽朗的笑容。
2008年10月嗆馬護台灣
王拓最知名的小說金水嬸被拍成電視劇,由江霞主演王拓的媽媽。
王拓的創辦的春風
1989年參加基隆市228平反運動,和盧修一
這一張是王拓自己最喜歡的一張照片
1993年參選基隆市長
王拓伉儷
王拓的重要文學作品[/n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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